“如果瞞不住,就告訴她一部分真相。”單疾泉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都想好了,過了這兩天我來告訴她。”
“那你一定會好好回來,是不是”
單疾泉笑“只要你肯多陪陪她,別讓她起疑心,我就答允你,一定好好回來。”
他伸臂抱了抱她。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封戰書,顧笑夢是不是打算永不再與自己說一個字。他相信無論發生什么,自己在她心里終還是最重的那一個,可她因為夏琰而不再理會自己,又因為夏琰而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諷刺。
他們為彼此裹緊肩上的斗篷,相互道別的時候,并不知道,這個冰冷透骨的拂曉,遠非這個冬天最為寒冷的一日。
林間拂曉,可厲風呼嘯。
單疾泉于天色完全大亮之前走出了青龍谷外樹林,經過一小段寂寂無人的官道,轉向一條更加寂寂無人的山路。
山道上沒有半點活物的聲音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而呼吸也被湮沒在了風聲里。在這數九的清晨,飛鳥失蹤,蛇蟲匿跡,整個世界如同死了一般。抬頭,只有許許多多沒有樹葉的灰色枝椏如鬼怪之手,指向更加灰色的天。
穿過第一個山谷,他才聽到了一點活物之聲。那是一只早起的寒鴉,在林梢啊啊長叫了兩聲,隨即似乎被什么驚動,撲棱棱飛去高空。單疾泉站住了。峽谷的盡頭現出一個人影從此間往前,至少三個時辰的腳程都是山路。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走了更久的夜路
不。當然不是。單疾泉站住,是因為他已經發現,這不是尋常的旅人。
沒有尋常的旅人能夠在這樣的季節在這樣一座萬物凋零的山谷中過夜,而這個人的衣衫甚至還有些單薄,夜間的冷風足以將他凍僵殺死。可他現在走得很靈活,踏過已凍得堅硬的泥土和樹影下從未干涸的冰渣,像見到老朋友般,就這樣向單疾泉走來。
“單先鋒的腳程也不是很快。”他微笑著說,“等你好久了。”
確切地說,是他臉上的伶人面具微笑著。
單疾泉微微瞇起雙眼。這個人的聲音很陌生,但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長衣,看起來有點熟悉。他的冠發束得很好,連寒風也不曾將它歪斜,唯一裸露在外的雙手,看上去白凈細瘦,與大部分練武之人并不相同,但他的背上負著一件兵刃樣的東西,用布包著,這個習慣好像又似曾相識。
“凌厲”
除了拓跋孤和凌厲,沒人知道自己要連夜趕路去臨安就連顧笑夢,在與自己說話之前,也不過是猜的。不過,顧笑夢猜得到,意味著別人也能猜到戰書已經不是秘密,誰又不是如顧笑夢那般,猜得出拓跋孤多半會派自己去面見夏琰。
陌生的伶人在聽到他口中這個名字的時候似乎微微靜了一靜,隨即好像忍耐不住,突然大笑起來。
“久仰第一軍師大名,原來也不過如此。”他笑著,聲音在這獵獵山風之中并不覺縹緲,只是有些無端的空冷。
單疾泉心下微沉,“你不是凌厲。”他看著伶人面具上的那彎諷刺嘴角,“你是誰”
“我當然不是凌厲。”伶人笑完了,伸手去揭自己的面具,“真沒想到,這點小伎倆,竟能騙了你和拓跋孤這么久。本來只是為了得到拓跋孤的信任,沒想到還有意外的收獲。”
面具除下,一張男子的面孔,年輕而陌生。可單疾泉卻仿佛認識他一般,眉眼微微動了一下“是你。”
陌生的男子眉眼也微微動了一下“你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