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鳴是一點也不相信秋葵明天真的有約。但他還是渾身難受。這難受似乎并不是源于秋葵用這種方式拒絕了自己,而是源于自己竟然就這么由她拒絕了。
他很清楚,這證明那個心魔還在。也許,需要等夏琰回來以后才能繼續談起兩人之間的事的那個人并不是秋葵,而是自己他這幾天偶爾會想起去年在金牌之墻從幽冥蛉的劇毒中死里逃生的那個下午夏琰說的那句話。他說,“你既然那么篤信她是你的,又為何獨獨要將我擋在其中你為何不能認為,有我沒我,她都是你的”初聽此言的自己覺得醍醐灌頂,大喜過望,可時至今日回想,也許其實自己一直以來,從沒有能真正“篤信”過。
他盡力提醒自己擺脫這些念頭。不論秋葵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自己今晚是真的有約,并不是有意推卻她的。
有個借口,反而大家都能好受些,不是么
今日的酒局,他本來該再上心些,但下午這么一攪,始終沒這份心情,也便這么來了。好在他并不需要太擔心甕中酒有什么問題,以他所謂“圣血”的本能,只要稍存提防,便絕不至于著道用那時韓姑娘的話來說,“除非得自己意愿吸入,否則自然會排斥異己之物”,衛楓倘若存下歹心來下毒用藥當然是行不通的,沈鳳鳴覺得他應該不至于這么不識趣倘當真如此,反手就給這兄妹幾人的酒盞里過上幾分蠱毒也不是不行在這種事情上,他倒是能夠找到點“篤信”的感覺。
衛楓對沈鳳鳴的話絲毫不惱,只是笑答“是,是四妹請沈公子,不過我這個做哥哥的,付個賬還是可以的。”便殷勤招呼點菜。衛楹不語,默默坐下,衛梔也落座,支了腮打量沈鳳鳴“鳳鳴公子今日看來心情不大好四妹可要多請幾杯了。”
“這不是巧了,四妹心情也是不大好。”衛楓打發走了店伙計,轉回來半真不假地嘆著,“沒事,正好,你們都多喝點,一醉忘千愁。”
本來拘謹的衛楹突然便舉起酒盞,向沈鳳鳴“我先敬沈公子一杯。”不等三人答話,她仰頭一飲而盡。沈鳳鳴本來是滿腹惆悵,此時不免開口“四小姐是怎么了我記得昨日說,與君超見上最后一面,也便就此放下了,難不成見了一面,又放不下了”
衛楹低著頭,喉嚨里低低滾道“他醒了。”她的聲音太低,以至于沈鳳鳴猶豫了一下“你說誰”
衛楹抬起頭來“夏二公子。他醒了。”
“真的”這顯然算是個好消息,“我倒還不知。何時醒的”
“昨天。”衛楹道,“我和三姐去看他,他忽然便醒了。”
衛梔“哧”的一聲笑出來“你說巧不巧夏二公子大概是與四妹心有靈犀,到底是同個棺材里躺了幾天的,回家一個半月沒醒,四妹這一過去,他就”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衛楓喝斥,語氣雖沒有昨天那般較真嚴厲,還是顯得十足風涼,“夏琛在家養了這么久,要是還不醒,那不得真是個死人了要我說,他說不定早醒了,就是不想叫你們知道他心里啊,根本就沒有四妹,裝死呢。昨天你們突然去,他多半沒來得及裝上。”
“你這就胡說了,”衛梔掩嘴,“他要是心里根本沒有四妹,還會想到特意因為四妹裝死這不是自相矛盾嘛”
“隨便,反正四妹也不跟他。”衛楓說著,覷了衛楹一眼,“看看,看看,叫你們別去,非要去,不管他是真剛醒的還是假剛醒的,這不都是白給自己找不好受。”
沈鳳鳴記得昨日刺刺從夏家莊出來時,夏琛確然還未蘇醒,想來竟真是這姊妹兩個進去時將將醒的,如此倒也有趣。便試探“之前二公子說,是擔心君超醒不過來,把四小姐給賠進去了。可現在既然人醒了若趕緊稟明長輩,未必四小姐的相思就著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