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終于回身看向了她。至少他們終于在這么久以后,再度對望了這一眼。她還記得上一次是他求她不要走,而她沒有回頭。即使予她此生的全部自尊,她在這一霎時也無法止住淚水奪眶。
他也許不會回答她吧。可她問出口了,什么樣的結局,都好過沒有結局。
每一個人認識或不認識刺刺,關心或不關心他們之間的將來此時都忍不住抽了口氣,屏住了呼吸,想要知道一個小姑娘拼盡力氣問出的這個問題,在今日的夏琰面前會得到什么答案。月光那么遠,他也那么遠,沒有人能看清他現在臉上是什么表情。唯一能看見的是他在那里站了有一會兒,然后手才動了一動好像是向她伸出手去,可再仔細看,那卻更像是個掠奪般的姿勢,如那時候無數次掠奪過顧如飛手中長劍的動作一樣。
“流云”依舊坐在最偏角的凌厲低低呼出一聲,青龍教中也幾乎都認出了這個挑釁已極的動作。可即使是凌厲也無法想象,內功再是臻至極境,這么遠的距離,“流云”真的還可能牽動一個人么刺刺卻竟真的在此時離地向他飛去分不清究竟是他以內息攫住了她,還是她在他微動的剎那忍不住飛身向他躍去。她是不是瘋了,才會錯以為那個人到了今日,還會對她伸手相邀
“姐姐別去,危險”單一衡大驚失色地要去拉刺刺,著忙中卻拉了個空。他在丟了半拍的心跳里絕望地看見她像乘著風,在他追趕不及的眨眼之間,已落入夏琰的掌握。
風在此時再度吹開夏琰未束的發,將他的面容展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上。沒有什么彷徨或是感念,他的臉孔上看起來只有一點漫不經心的譏誚。
“你放開我姐”單一衡此時已顧不上害怕了,飛身一躍上了屋頂。刺刺若是像衛楓一樣被夏琰以護身之息擊退或許反倒更好,可是現在沒有人再能從他手中奪回一個人。就連向琉昱也縱身而上,忙不迭抬手“別傷害刺刺,有話好說”
夏琰沒有話要說。他就著刺刺入手的方向將她負到肩上,她那么輕,比那時候還輕,好像一只投錯了樹林的小燕子,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他在心里定了一個主意,沒有看任何人,轉頭輕起輕落,瞬息已遠。向琉昱等忙極力追趕,依稀間總遙遙看見他還在屋頂躍行,可是那面燈火愈見闌珊,很快人影已小,如將消失。
夜風吹在刺刺身上,發漸凌亂。夏琰起落間,她眼前光影交錯,恍惚以為,他們還在臨安城郊外那條陡峭不平的無名山道,初道心跡的他為了快些等到她一句回答,抱起了她往山頂飛奔。她在那一刻鐘的山路里志得意滿,覺得自此已經擁有了她的君黎哥的一生。那些虛晃的竹影,那些拂面的落葉,驚起的蟲鳥,滿目的青霧都是她那么快樂的見證啊。
而現在,和那天一樣,她看見身周的一切都向前倏然退去。可這是要去哪里她并不知曉。他抱著她疾奔于這城里起伏明滅的高處,見證這一刻的是這同樣的風,這同樣迷離的光影。往昔在眼前一一投射,可怎么就已就已不是那時了怎么就這么輕易地一眨眼,就再也不是那時了
“我后來去找過你”她斷斷續續地,詞不達意地向他解釋,沒有一句是事先準備了許多次的語言,“我真的找過,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