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鳴心頭陡地一震倒不為別的,只是突然想起了適才在思仙樓里頭,三十也說過那么一句差不多的。
“攪和那趟喜筵的辦法那么多,他怎么就選中了搶新娘子。”
“就沒有別的法子嗎,怎就偏選中了成親”
他手上下意識用力抓住什么,頭腦中忽然混沌起來,仿佛很清晰的真相,忽然都像成了假象。對面的凌厲見他如此,不免笑道“不必聽她們的。她們這些女子,個個心思百轉千回,誰能盡辨得清、受得了,你不想理會,便不理會就是了。不過,我卻也有句話要說不管你同秋姑娘這事是真是假,新婚之夜叫新娘獨守空房可是大忌,你既然是個男子,到了這會兒了,無論如何也得進去洞房,就算秋姑娘真不愿意,摔杯閉門地將你攆出來,這苦處嘲笑也得是你受著,明日里這街頭巷尾不管傳出什么話來,總不能是你這新郎倌看不起人家姑娘,一晚上連新房都一步不肯踏進去吧秋姑娘一輩子名節已經搭在你這,將來出門若給人認見,也都免不了要給叫一聲沈夫人,你但是對她有過真心,哪怕真從此不見了,最后為她做這么件事,讓她少給人指指點點些,難道竟不情愿”
他笑了笑“又萬一萬一你真想錯了呢”
不知是夜深微涼,還是酒意逸散,沈鳳鳴只覺身上發虛,竟止不住微微發抖。“我我再想想。”他勉強道。
“那你想著,我們就先走了。”凌厲笑笑起身,“五五也快睡著了。”
“是啊,你那喜婆兇巴巴看我們好久了。”蘇扶風亦站起來,“該不會還以為是我們絆住了你不給你去洞房”
沈鳳鳴只好也起身恍恍惚惚行了一禮“我我便不送了。”
“你只消記得我方才的話,”蘇扶風臨去時又回頭道,“進去之后,不管她說什么話都不要當真,看她做什么才是真的。只要她人沒走,只要她不趕你出來你于此一向不笨,仔細分辨,定能曉得她的真心。”
風慶愷亦告辭離席,自告奮勇將租來的車馬送凌厲這一家回去。那面衛楓似乎好了些,叫衛槙扶著,也上馬車去了。老掌柜早就給氣走了,只有黑竹幾個“伙計”在這里等著掃地收攤。人幾乎走凈了,沈鳳鳴還是獨自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朝門口走去。
那婆子見他過來,十分喜不自勝,又笑又罵“新郎倌酒醒了可以洞房了”
“我自己進去。你們回去吧。”沈鳳鳴道。
“那好,那好。”婆子招呼兩個幫手,“走走走,新郎倌說用不著咱們幫忙。這時辰也不多了,讓他自個兒趕緊著。”
沈鳳鳴面對著那門扉隱約透出來的紅燭暖光,抬起右手,手里是那支下意識握緊的、新得的玉笛。他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里頭,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將他趕出來。她或許在不耐地等著賓客散盡時與他道別離去,而他卻忽然想重新確認一遍她的答案。
向北走起的寬大馬車里,幾人都同時聽見從后面那燈火漸淡的巷中悠悠傳來一縷笛音。蘇扶風聞聽笑了笑,道“竟忘了他們兩人還有這一手。你們說若是樂聲,還能不能騙人”
韓姑娘答道“若是與言語相比,樂音從心而發,尤其是我記得他們那一源的心法皆是直抵于心,想來總是真得多了。”
凌厲笑“風先生善識樂音,定可聽得出這笛音是說的什么。”
風慶愷欣然擊節與歌“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此乃名曲鳳求凰,即使琴曲換作了笛奏,料秋姑娘也定當識得此中之意。”
蘇扶風暗笑“鳳求凰,難怪這般耳熟。”
韓姑娘幽幽嘆了一聲“總覺得沈公子此番好似是被姑娘騙了。騙得成了個親。也不知他幾時才能回過這神來。我那時候果是沒想錯。這位秋姑娘,實在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