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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行行 > 五九五 月朗星稀(九折始)

          五九五 月朗星稀(九折始)(1 / 3)

          夜色深了。

          三十從一醉閣的小門離開,看見月光將他的身形寬寬綽綽地投在地面。雖然他已經擁有了一線治愈心疾的希望,可至少此際、今晚,他還不敢抬頭望天望那個黯淡星空中,只剩一半的月。

          沈鳳鳴當然是不可能再如昨日所說,獨自去往洞庭了。好在他總算還是要去只不過會多帶一個人。他如舊邀請三十同往,不過三十絕對不想與一對新婚夫婦朝暮同路,所以決定自己先行出發去岳州,等沈鳳鳴到來。

          對他來說,這樣的決定著實有點卑微。沈鳳鳴這個人實在不算靠得住,大概是治愈自己心疾一事對他確實沒有什么好處,所以從一始就不見他心,甚或昨日才答應過的話,今天竟便差點忘了。可這卻已經是自己最好的選擇,就當是借一次遠行逼自己試著真正放手“食月”,如此,十五和其他人才算真正得到機會獨當一面。

          早前讓十五獨自止下孫家同衛家那門親事,他完成得不完美,但總算是完成了。兩家至今仍懊惱于始終沒有找到擄走衛楹以至令兩方皆蒙了羞的黑衣人所來何地,所往何處,甚至連他的目的都莫衷一是。城外那片林子被砍得亂七八糟,那個地下河差點被挖成地河,但這事還是漸漸遠去,成了懸案。

          不過在三十眼里,這事絕不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十五那個人雖然當日著黑衣、戴面具,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可畢竟開口說話過。當初沈鳳鳴可是只聽了他一句話就辨出了其中那點口音,雖然這之后一年來自己越發著力訓練眾人隱藏起自己的來歷,可這些生于長于那附近的小子們,這么大了,樣樣練得極好,就只有說話,早年不曾苛求之,不是朝夕能改得過來。十五雖然比一年前進步良多,但誰知道那日要是話說多了,哪里又有過什么紕漏。衛楓、衛梔可能沒去過建康,而且與十五相對時短,未必從中發現什么,但衛楹卻是去過建康武林之會的會當地豪俠甚多,她必聽過不少,與十五同處一日夜,說不定便有所察覺。先不說給人聯想到建康、東水盟,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單是做事不凈以至于留下痕跡,就遠非三十本愿。

          謹慎如三十,當初若是他來設計,當不會用十五這辦法,假若用了,當不會肯放得所有人安然歸還,尤其是衛楹。但這事后來牽連之人愈多,就連沈鳳鳴、單刺刺都插手進來,也已不是十五獨力能抗衡,他選擇了妥協,不曾傷害任何人,以作自己全身而退的交換,這自然是正確的選擇。三十很慶幸衛楹也和前次一樣,做到了守口如瓶,才令此事真正沒什么后患。對這個姑娘,他也確實狠不出心。當然,或者正因她原是個這么可靠的姑娘,才令得他尤其愿意在她身投射了對逝去女兒的幻想。

          有時他覺得,十五若是對別的姑娘念念不忘自己定有微詞,但若是對衛楹他卻竟還有幾分樂見的放任。在他眼里,衛楹念茲在茲的那個夏君超又如何比得十五不過,昨日十五到了思仙樓卻沒進去同沈鳳鳴打招呼原本倒也不是為了去見衛楹,只是衛楓、衛梔、刺刺這幾個都在喜筵,萬一一朝面一開口,警醒的說不定便要聯想到當初那個擄人的匪徒,還是小心些不去撞這個險為好。

          但沈鳳鳴也沒猜錯十五的確趁著大部分人都聚在宴席的當兒去見了衛楹。他從來少動男女心思,最近一次還是過年的時候媒人門說親。他原本無可無不可地聽著,只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想到了衛楹,就頓然對旁的都失了興趣。當然,他深知自己和衛楹沒有什么可能甚至根本沒往那想過。他只是莫名記下了這姑娘混雜了柔怯和堅定的怪異印象,覺得再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這樣與眾不同。

          他從未與人言,但這般心思看在三十眼里卻再明白不過。不過連三十也未料到他直到后半夜才回來無禮非禮之事想必十五不會做,但若是偷看一個姑娘看到了深更半夜,這事本身也夠無禮的了。

          他忍不住提醒十五,不可再如此放肆。這提醒到底是為了十五還是為了衛楹,他自己也拆分不清了。十五顯見地愣了一下,會過意來,才與他解釋了一番。據他之辯,他當然不是偷看衛楹去的初時或許確實是在衛府探看,不過見四下無人,便徑與她打了個招呼。

          衛楹的三個兄姊都在沈鳳鳴喜筵,父親衛矗居處和諸多門客弟子又在府中另一頭,她陪父用完晚飯回屋,整個院落里清清靜靜,突然竟見到十五,除了當時實所慌張了一下,隨后鎮靜下來,倒也沒覺害怕或是冒犯。十五于她來說甚至不能算敵人或是惡人她曾與他在那等絕境獨處整夜相安無事,而今在自己家里,理應更沒什么好怕。她在這兩個月里常聽見旁人對自己之同情、對十五之詛咒,可愈聽得多,她反愈克制不住生出慶幸,慶幸有過這樣一個人湊巧于那等彷徨之中及時將自己“擄去”,雖毀壞了自己名聲,卻也拯救了自己終身,不管外人怎么看,在她看來,其中恩仇總是相抵了。

          將他視作恩人似乎太過了,但衛楹很樂意將他當個尋常朋友看待畢竟她沒有過什么朋友,尤其是江湖的朋友江湖中人相遇、結交,不就該這樣離奇么再說,他還是沈鳳鳴的弟弟這個秘密可沒幾個人知道。當然,她很清楚這個“朋友”見不得光,好在沒有別人在,她便就請他進屋來坐,十五于此亦沒什么在意他本就是想見她才來,當然不必假裝客氣。

          十五不算拙于言語之人,回那等情境似乎不適宜閑聊,但這回好像是適宜的兩個便真坐在屋里隨談了好一晌起初還生生分分,斷斷續續,后來便好多了。只有一個意外是照顧衛楹起居的小丫鬟來了一次,大概是想問要不要洗漱熄燈。十五覺知得早,閃身不待她進門便出手將她點暈過去。衛楹嚇了一大跳,雖然確定十五這回出手不重,一顆心仍撲通撲通亂跳不停。十五只好將那小丫鬟弄到椅仰坐,四下看看,將屋里多余痕跡仔細消抹,見衛楹始終心神不寧,也知不好久留,便說該走了。衛楹卻又將他送出來,在庭院里又走了一陣,直到似乎聽到前頭動靜,衛槙幾個回來了,才由十五掠墻離去。

          可能她至此都未覺知這般舉動若給人看見早就算作越禮,而她同一直掛在心頭的那個夏家二公子,都還從未有過這等親近機緣。不過若想想外頭那些關于她的風言風語,只是這般見個朋友便又算不得什么了。反正但凡這臨安城里還有一個活著的良家閨女,都絕不會有人想起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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