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覺停了一下,笑道“他這人其實也沒怎么變,不是么”
蘇扶風默默不語了半晌,方道“他最好是沒怎么變。”一頓,“可不管怎么說,你卻怎么怎么竟敢冒這樣大險,你怎敢就真拿自己性命去賭這場輸贏萬一他萬一他真就變了呢”
凌厲俯身將丟在地上的兵刃一一拾起來。“換作適才是你,你怎么做”他問。
“我我自然是”蘇扶風話待出口,忽然卻有點不確定自己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會怎么做。她從一旁看時,只覺得,如在兩人之中只能擇一活,那自然盼望著留下來的是凌厲;可若是自己站在那個人的對面,想起也曾不疑深信過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想起那些朝暮間終不可能一筆勾銷的情誼,在出手的剎那,便終不可能堅冷到一絲一毫的遲疑都不存在。
“你現在明白,他真正想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了吧”凌厲笑,“他想求證的與其說是我是不是什么神秘人,不如說是我心里對他還有沒有這分遲疑。”
“可這不就是不信任你”蘇扶風道,“要是以前,他才不會這樣他全心篤信于你,何必要試還要如此逼迫。”
“當然要逼迫逼迫之下,才見真心。”凌厲嘆道,“你是立在我這一邊,當然只替我不平,但若換過來想,適才你我,竟也曾懷疑他真要取我性命而來,又何嘗不是沒信任他”
“他都這樣了,還不許別人那么想他”
“這就對了他都這樣了這便是你不信任他的理由。你也并不知,他又遭了什么樣足以令他不信任我的理由單只是那時疾泉所云,就件件都指向我,既然都這樣了,他如何又不該來尋我質問,得一個答案”
“你倒是替他辯起來了。”
“我只是突然在想,拿性命去賭這場輸贏的
可不只是我他豈不也一樣拿命賭了甚至若較起來,我欲傷他手腕,其中多少還存了一半是自保之念,而他他削的是竹子,至少在這一劍之中,他放棄了一切自保之手段,唯一可憑藉的,只有我的一念之差而已。若從此而論,他其實是信我的。”
凌厲笑起來“這結果已經很不錯,你也不用太苛責他。畢竟過了這么久,有些本來很清楚的事情都模糊了,他或許真的沒有時間再慢慢摸索,所以想把霧吹開,看看我們還是不是他的朋友。所謂天意,有時候可能還真的存在,命不該絕的,便總能生出一條沒想到的路來。”
蘇扶風喟然“早知道這樣,我也像阿寒那樣,不跟過來。白白擔了一場心思。”那一面五五似懂非懂地看著兩人,實在不大相信適才那么短暫的須臾里,竹林里曾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交鋒。
此時的夏君黎已經纏好了腕上的創口。雖說這傷口實在不淺,差一點就要傷到筋脈,但他心情竟然還挺好的。
每個人賭贏了的時候心情當然都是很好的。即使被逼到絕境,凌厲仍然無法對自己痛下殺手倘是“神秘人”,便絕不可能放過這次機會。天意到底可不可信,他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凌厲是可信的。
否則,他們中一定有一個,沒辦法看到此刻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