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句”俞瑞喘著氣,微微發抖,“前面那句”
夏君黎沉默了一下,方道“我師父已經不在了。”
“他死了”俞瑞連聲音都一時變得蒼老而嘶啞,“什么時候”
“從他沒來看你的時候”夏君黎苦笑,“我以為你至少應該覺到一些什么。他那時候隔不了幾日便要來你這里一趟這么久沒來,你卻也只覺得他是把你忘了。也不知在你心里,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俞瑞瞪著他,瞪了許久,方惡狠狠啐了一聲“你懂個屁本就是他將我關在此地,他來不來又怎樣”
夏君黎回視著他。他從來不確知朱雀為何要將俞瑞關在此地。他問過,但沒有得到回答。可反正,過去的無法彌補,示歉亦未免做作,解釋更大可不必,不如便說眼下罷。俞瑞定不會懂,他在說出“都只有我了”那一句時,是何等心痛似絞。
“正因是他將你關在此地。”他說道,“這天牢里的別人,他或都無權輕易過問只有你一人,你的去留,是他決定的,所以現在,是我決定的。俞前輩,我不是來許空諾,也不是來尋開心。我是來放你走。”
“除非你現在、立時就能放我出去,否則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俞瑞好像才從適才的驚愕中回過了幾分神來,又恢復那副狐疑神態,“以神君的修為,有那么容易死他都死了幾次的人,還不是次次都活過來”
“你想立時出去不是不行,只是對大理寺那頭,有些失禮。”夏君黎卻不緊不慢答道,“我進來之前,已經知會過他們,不過這是夜里,他們再是加急,仍要慢些,前輩若愿意再等等,一會兒或許便有批文過來,想必出不了一個時辰名正言順些。不瞞前輩說,我今日已然被人在御前告了狀,不想這當兒再得罪人了。”
“那好,我便與你一個時辰。正好你與我說說,神君怎么死的。”俞瑞道。
“既然前輩問了,”夏君黎道,“也好吧。這幾個月,前輩錯過的事情,確實太多了。”
俞瑞錯過的事情確實太多了。他不知道的事,又何止朱雀的死。他視為友或非友的單疾泉也不在了,這世間能證明他曾存在的人,又何止少了一個。青龍教式微,東水盟突然崛起,一切仿佛都是某種更迭交替之象征不止是他所有見證那個“第一高手”曾為第一高手的過往,仿佛都在慢慢消逝,今日的江湖,似乎早已不是昔日的江湖了。
可夏君黎卻似乎還需要他這個理應屬于今日江湖的后輩,卻似乎還需要他這個前輩。他這個久不在江湖、甚至可能永遠回不到江湖的老人,還應該要求什么樣的“好處”呢除了自由,難道他還能要求更多的權與利對早已年過七十的俞瑞來說,這些理應都已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在死生一向輕如鴻毛的黑竹會里度過了幾乎一生的人如何不明白,七十與十七,又有什么不同呢孜孜以求的十七少年,或也未必能比垂垂向暮的七十老者活得更久。而現在,就有一個連十七都沒有的少年,還需要他來保護。
“也便是說,”俞瑞聽完夏君黎所述,聲似悶雷,“你現在要我出來,保護單刺刺同單一衡”
“不敢強邀,但若前輩能暫為照應他們姐弟二人安全,君黎終感激不盡。”
“為何找我憑你現今身份,黑竹、兩司,只要你想,不管放在哪邊,要保護兩個人還不容易”
“話雖如此,但一來,我沒有十成把握每個人都可信,二來,比起他們,俞前輩見過的暗算刺殺豈非多過十倍,甚至這刺客,或許還要看你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