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那會兒叫我聲‘鬼使伯伯’——現在爹娘、哥哥都沒了,豈不怪可憐的?做‘伯伯’的,這當兒總也消去照顧照顧晚輩。”
夏君黎已經拿了筆往公文上寫起來,口中下意識回應:“是了,她叫你‘伯伯’……”
“怎么,老夫同她爹交情雖不怎樣,但給叫聲‘伯伯’卻也不算占了便宜?”
“我只是想起,刺刺將凌大俠都叫作——‘凌叔叔’。”夏君黎笑道,“你一直說,凌大俠是你徒孫輩。這可差著太遠了。她得叫你‘鬼使太爺爺’才對。”
他說著已經寫完,將筆紙都還給了那主簿。俞瑞原本待要嘲諷兩句,卻眼尖見他適才在“去向”那處寫了三個字:侍衛司。
“侍衛司?”他狐疑道,“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委屈你老一下的意思。”夏君黎道,“在這內城里頭,沒個身份不好停留,正好這會兒侍衛司邵大人在我那,待與他知會一聲,把前輩你的名字往他哪個組里添一筆,也就名正言順了。”
俞瑞想了一想,默不作聲。侍衛司邵宣也,他當然是曉得此人的——當年自己縱橫江湖時,邵宣也只能算初出茅廬,這會兒若要歸他營下,當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但比起終日蹲在這不見天日的所在,總還是強得多了。
那壁廂主簿曉得侍衛司本來就在夏君黎轄下,當然無有話說,驗看無誤,與獄卒交待幾句,就作了個揖道辭先走了。夏君黎待俞瑞稍作整頓,交接完諸事,亦與他離了天牢。
外面雨后天正涼爽,夏君黎心中有事,還是不自覺走得快起來,并無心情享受這樣的舒爽。
“你還是認為今日發生的這許多事與瞿安有關?”俞瑞快步跟上他,“我與你說了這許多,便是想叫你知道,他不是這樣人——他只是不喜多言,但心內恩怨分明,從不遷怒旁人,不可能朝兩個無冤無仇的晚輩動手……”
方才兩人關于瞿安的話并不算說完,只是那主簿來了,方不得不打住。夏君黎聞言便看他:“他二十一歲便離開黑竹,至今過去多少年了?你也說,他離開之后的事你沒那么清楚——你怎知他還與以前一樣?”
“我去年出來那幾個月,見過他一面,雖并無多說什么,但我感覺得到。”俞瑞力求證明。
夏君黎笑:“你怎知你所認識的,又是他的全貌?你將他說得那般天賦異稟——誰都騙不得他,可他反過來要騙旁人卻易如反掌。自然不止是今日之事。今日之前那許多事——那‘神秘人’,那黑竹之‘鬼’,那東水盟在臨安之策應——都可能與他有關。他那般敏銳,自然能分辨他說的每句謊話是否奏了效,走的每一步是否走對了,也自然一直能輕易避逃險境——就連單疾泉也沒摸到他的蛛絲馬跡,甚至還將‘神秘人’誤認為是凌大俠——我想不出還有誰,在這個角色上,能像他這般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