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雪女又想到了那日在飛雪玉花臺演奏時,景舟所奏的那首曲子,她心道“此人琴技高超,技藝非凡,一曲叫人身臨其境,難以自拔,連喜怒哀樂都為其所左右,只是為何在這七國之中,卻沒有他的名聲”
這幻音寶盒已經久不現世,雪女自然不知道,她耳中所聽到的琴曲乃是眼前這小塔所奏,極樂天韻,魔音萬千,這幻音寶盒奏演的曲子,是那蕭聲,又是那琴聲、瑟聲,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其曲亦是不同。
雪女思索一番未果,只覺腦沉的厲害,索性便不再去想,將此歸于眼前這人清微澹遠,虛名薄利,不由心下又高看了景舟幾眼。
她身世貧寒,幼小便流落街頭,受盡人間凄苦,如何不知曉,世人將名利二字看得重過性命
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鮮有人能逃脫這二字的誘惑。便是她自己,亦被這名利二字所左右,以此為生。若非她的舞名動七國,冠絕天下,這妃雪閣便不會存在于世上。
景舟笑道“原來如此,這有何難,雪女姑娘若是喜歡,改日單獨為姑娘奏一曲便是。”
雪女卻搖頭道“以公子之技藝,即便是不如曠修大師,想來也不差多少,又豈敢勞煩公子單單為雪女撫琴。”
說到這,雪女只覺眉角處襲來陣陣暗痛,好似針扎,困意大漲,不禁道“不知為何,今日雪女身子乏的厲害,天色還未晚,雙眼便無力,倒是叫公子見笑了。”
景舟道“無妨,既然如此,雪女姑娘還是早些歇息才是。”
“那雪女便先告退。”雪女欠身行了一禮,幽幽而去,藍色的長裙拖在地上,隨著她的步子,起起伏伏,好似一圈圈漣漪。
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門扉又重新被拉回原處。
大司命問道“大人,她可是受幻音寶盒影響”
雪女的變化大司命看在眼里,雪女只不過進到房中片刻,便精氣神消散,如同大病一場一樣。
景舟點點頭“然也。”
見大司命臉上有不解之色,景舟又道“這一曲魔音,并非每個人聽來,都如同你一般,真氣亂涌,氣血逆行。之前門外那幾女,身上不具半點兒功夫,聽來又是另一種樣子。”
“或許雪女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她的身世亦是一個秘密。她聽到了什么,又是何感受,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景舟笑道“你說雪女為何不愿聽我單獨為她奏琴”
大司命道“她不是以言明,大人身份尊貴,不敢勞煩”
景舟搖搖頭,笑道“你倒是不像尋常女子。”
這時他又想到了那日和韓非斗酒的情形。
韓非一身錦衣,袖口被撕了一道口子,臉上用墨花了一圈大花紋,嘴里嘆息道“景兄,這姑娘家可真是難哄,心事也叫人難以猜透,你說紅蓮好好的,為什么會惱我唉,我寧愿和景兄斗酒千杯,此時也不愿去面對紅蓮那張氣都都的臉。”
景舟對韓非的話深以為然,其實又何止是紅蓮,除了像弄玉這種知書達理的姑娘,姑娘家的心事即難猜,情緒又難哄。
她長得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你不贊她幾句,她失落不已,甚至會與你置氣。你若是高聲贊幾句,她反而又問道“這話單是說與我一人聽,還是別的姐姐妹妹都有”
你答只說與她一人聽,她卻又道“你瞧,你又在騙人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斷腸去,橫豎男人的嘴”
天氣日漸回暖,便是最北方的燕國,亦有了一絲春意。
原本空中飄著的大雪,此時已經化成了雨滴,啪啦啪啦從高處落下來,砸在太子府屋頂的黛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