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要給老孫家留下個香火……”
“再說,縣城一旦被攻破,最亂的時候……”
棗槐叔喃喃說著,既是在理清思緒,也是在詢問方銳意見——他來確認消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此了。
“也是。”
方銳思索了一下,頷首道:“這也算是一條死中求活的出路了。出城躲三五天,十天半月……運氣好,等城中安定了,再回來,也就沒事了。”
他沒說,‘讓棗槐叔一家留下,給予庇護’的話。
倒不是看護不住,而是:其他問題太多了。
比如:
想要照看,必須離得近一些,可棗槐叔家離得不算太近……難道,讓他們一家住過來?
就算勉強擠在一起,吃飯怎么辦?棗槐叔家連麥糠沒有少有,方家的主食,卻是吃棒子面……
這怎么處理?就算接濟棗槐叔家麥糠,面子上都不好看……那么,要不要一起吃?
還有,可能暴露的秘密,比如真正實力……
……
總之,庇護二字,說著容易,可其中牽扯,實在太多了。
方銳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不假。可恩情,也分大恩、小恩……
說到底,棗槐叔一家,也不過在宋大山一事上說了句話的情分……為此,他接濟些糧食,就是極限。
再多,就過度了。
方銳不是圣母,不可能普度眾生……有些事情,強行去做,是給自己添麻煩,對棗槐叔家也不好。
雖然棗槐叔家不太可能是忘恩負義的人,可真要大包大攬,一切安排好,再養出慣性……
人心易變,恩大成仇、升米恩,斗米仇,誰又說得準呢?
‘人啊,除了夫妻至親,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好,給自己退路,也是給別人余地……’方銳暗道。
“希望如此,能如銳哥兒你說的那般,躲過去吧!”
棗槐叔苦笑著起身:“那行,謝過銳哥兒了,我這就走了……”
“還有……銳哥兒,你家對我家的恩情,我記著……謝過了!”
他不是個習慣將恩情‘訴諸于口’這次,可這次,可能一去無回,再無相見,這句道謝已經是僅能做的了。
“棗槐叔,等下!”
方銳突然叫住棗槐叔,去了里屋,很快手中拿著個麻布袋返回:“這是二十斤麥糠……還是那句話:就當借的,等年景好了,再還就是!”
不是他不舍得更多,而是:二十斤麥糠,就是極限,再多,就不是幫人,而是害人了。
“銳哥兒,我……”棗槐叔還想說什么。
“收下吧!”
方銳將麻布袋交到棗槐叔的手中,按住,懇切道:“棗槐叔,別的我就不多說什么了,一路平安……”
“只有一點:如果要出城,就盡快!否則,遲則生變……拖延久了,出城恐怕都不容易了。”
棗槐叔最終還是收下了,走之前,硬是磕了個頭,方銳攔都攔不住,說是替阿槐磕的。
……
棗槐叔將方銳的話聽進去了,出去后,對眾人稍作轉述,就帶著祥林嫂回屋去收拾東西,行動果斷。
不多時后,外面就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
方銳來到窗前,看到:柳樹胡同的不少人家,已經行動起來了,帶著被褥、鍋碗瓢盆……拖家帶口離開,有條件的推著個獨輪小木車,沒條件的就肩抗手提。
其中有很多熟悉的人家,如棗槐叔家、福泉叔家、白石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