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驢車靠近,察覺到前方的目光,那年輕人將車簾拉開了一些,挺直腰桿,拍了拍身上的錦袍,不著痕跡地顯露出腰間懸掛的玉佩,顯示出大戶的身份。
隨后,慢條斯理,端著范兒吩咐道:“王伯,再慢些,娘親顛簸地有些不舒服。”
車廂中傳來一道雍容成熟的女聲:“是太快了些,有些顛簸。”
“好的,公子、夫人!”王伯答應了聲,放緩驢車速度。
“哇,快看,那是驢子耶!”
“沒咱們的馬好!”
方靈、囡囡兩個小丫頭,向后面好奇地張望著。
“別亂看,那是大戶人家哩!”方薛氏將她們拉過來,神色間有些拘謹。
三娘子倒是稍好一些。
以往,她幫那些軍頭打理產業,也曾接觸過一些大戶人家子弟,不過并不感冒,知道這些人外表風光,但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大戶人家?!常山城中,哪還有什么大戶?”
方銳搖搖頭。
太平軍入城后,城中大戶縱有躲過一劫的,也是破財免災,衰落下來,如今和平民百姓差不了太多。
‘這應該就是其中一戶。不過,看城門處的事情,以及方才那個年輕人端著的樣子,大概心態上還沒有轉變過來。’
就如:大清亡了之后,那些老八旗還窮講究一樣。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也就是自我感覺良好罷了!再說,什么大戶,和林家、夏家相比如何?不也滅門了么!’
方銳微微搖頭,心中并不怎么重視,隨口道:“娘、三姐姐,不必太在乎,以普通人視之就是了。”
“這可是大戶人家,哪能當作普通人?”方薛氏心態還沒有轉變過來。
“阿嬸,咱家銳哥兒,可是中品武者,真論起來,也不比大戶人家差哩!”三娘子后半句聲音壓得極低。
她看了一眼方銳,秋水明眸中滿是愛慕、自豪:“不過,咱們挺直腰桿過日子,不欺負人,也不必討好人,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
這時,因為驢車加入,前方商隊有人過來了。
“方小醫師!”
“陳管事!”方銳微微頷首還禮。
這陳管事名為陳余,他之前交定金、一路上和商隊聯絡,都是通過這人。
陳管事和方銳打過招呼后,看向那個年輕人,態度明顯更熱切了三分:“原來是常少爺,我還以為你家不走了哪?看來是耽誤了?趕上來就好啊!”
對跟隨商隊的人家背景,他自然有所調查。
方銳一個入品武者,也就罷了,只能算一般;而這位常公子,正如方銳所料,是衰落下來的大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位王伯的護衛,就是七品武者。
“我家道中落,當不得一句‘常少爺’,直接叫我常青,或者常公子就行。”話雖如此,可神色間,明顯有著自矜。
不過,陳管事可是老江湖,逢迎兩句,就將常青說得眉開眼笑。
當然,對于常青,他態度更熱切些,可也沒有怠慢了方銳,也說了兩句話。
方銳也沒在意,無論陳管事,還是常青,乃至這支商隊,都只是一程的過客而已。
‘不過,常家么?我想起來了!’他心頭一動。
當初,在黑市賣藥,殺了周長林、高通之后,就曾有大家族,邀請方銳去做護院。
他沒記錯的話,這常家,似乎就是第一家找來的。
只不過,后面風水輪流轉,方銳連連突破,在暗中攪風攪雨,叱咤風云;反觀常家,卻是衰落了下來。
陳管事也沒久待,和常青、方銳招呼了兩句,叮囑‘路上遇到難民,不要發善心救濟,不然對方就會一窩蜂圍上來’,諸如此類的一些事項之后,就回到了前面。
商隊繼續行駛。
或許是覺得車廂中太過憋悶,那位常青常公子,也沒再進去,就在王伯旁邊,驢車副駕駛的位置坐下。
可搭配他那穿著,錦衣玉佩,就顯得有些滑稽。
‘勞斯萊斯的富二代上了驢車副駕駛?!’
方銳想到這個比喻,輕輕笑了笑,搖搖頭,收回目光,繼續趕路。
……
一直趕路,其實是很單調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