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古舊的石碑表面緩緩亮起一層光華,如同薄膜,覆蓋其上,而那一柄血色的小劍輕巧地劃過光膜,一道能容一人通過的裂口赫然出現。
“好了,走吧。”小姑娘用劍開出這一道裂縫似乎耗費了不小的氣力,光潔的前額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將可愛的劉海沾濕。
李白輕輕一笑,按壓下神魂識海中寂滅古經的興奮和躁動,牽起小姑娘便隱沒在了這一道裂縫之中。
當兩道人影完全消失,石碑上的光華漸漸暗淡,裂縫消弭于無形。
寂靜的山包和四野,沒有蟲鳴,沒有風嘯,唯有月如鉤,星如塵,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那柄血色的小劍像一只燈籠,在黑暗中發出溫煦柔和的光,乖巧地飛在二人之前,照亮腳下的路。
這是一條甬道,就像凡間帝王的陵寢神道,筆直漫長,四壁之上光滑得如同明鏡,反射出幽幽的微光。
四壁上繪滿了諸般奇異的圖像,三首的惡犬吞噬靈魂、九頭的森蟒噴吐毒液、無頭的悍將縱馬揚刀......在這些獰惡恐怖的妖鬼圖像之外,有一重重鋼鐵般的城池,建造在萬仞山岳之上,一座座囚牢或是烈焰灼燒、或是冰雪嚴寒,拘禁著罪妖。在山城高墻之上,站立著許多鎮獄獄卒,他們生著人的軀體卻長著牛馬的腦袋,手持鐵鏈,拖拽著一尊巨大的熔爐,巖漿傾倒而下,將下方城池牢籠中的妖鬼淹沒......
“圖上描繪的是地獄的情形。”北落師門牽著李白的小手,輕輕說道。
上一次偶然陷落此地,這些詭異的圖畫李白根本沒來得及細看,此時一一觀看過來,只覺得脊背汗毛倒豎,有些發涼。
“這世間真的有地獄么?”李白問道。
這個問題,在以前的那個世界倒是經常為人所提及,然而作為從小接受現代化教育的年輕人,沒有人真正相信。
北落師門眉頭微皺,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有的吧......誰知道呢,反正我沒有去過,我也不喜歡去那里,嗯,你以后也不要去。”
李白嘿嘿一笑,微微踮起腳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臉頰,入手滑膩冰涼,很舒服,說道:“在我們那個世界,只有惡事做盡之人才有資格下地獄呢......不過,進去之后也不是就永遠出不來,我記得有一頭猴子就是硬生生從里面打出來的呢。”
“猴子?”北落師門倒是第一次知道妖族之中還有如此厲害的候妖前輩,略有些驚訝和敬畏,問道:“哪位前輩叫什么名字?”
“孫悟空......不過我后來就瞧不起它了,那廝最終還是成了別人的馬仔。”李白一臉不屑。
小姑娘聽得似懂非懂,李白說不喜歡那位猴子前輩,那自己也突然不喜歡他了。
正準備再說些什么,李白卻停駐腳步。
甬道旁開始出現尸體。
兩人身前,有兩尊高大的骨架,斜斜地靠在甬道光滑的墻壁上。
李白緩緩走近,才看清楚兩具白骨的形狀。人身獸首,長著一條半丈長的粗壯骨尾,臂骨很長,幾乎是常人的兩倍,三根掌指末端生出猙獰的鋒利骨爪。二妖身前地面插著一截兩尺長的玉板,有鎮妖符箓和文字浮現。
“震山犼,綿州三臺郡黑龍山脈之妖,化形至半,出山擄掠凡民十三人為血食。長興十二年冬,于黑龍山蒼松嶺擒獲,長興十一年立春日,處以極刑。劍南李氏第十四代大刑妖李長春敕立。”
“按勾陳大帝定下的妖律,未能完全化形之妖,殺凡民超過十人者,當由妖刑之人就地格殺。這兩只妖怪,當年估計是餓瘋了,下山吃人,被爺爺給殺了,尸首卻是葬入了罪妖墓穴。”李白輕聲說道。這些出身于大荒山野,沒有任何后臺靠山的小妖怪,只要是無故害人,被妖刑家族的人發現,便只有死路一條。
北落師門眉目低沉,輕聲道:“妖律,不過是那些人制定出來的罷了,這些沒有勢力靠山的小妖怪,在其眼中如同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