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老人插著雙手,看著石屑慢慢地隨清風一點點蠶食而去,呢喃道:“別用玩這個詞。有些事,可以做得過火。但是玩不起。左王右元,那是得天人,才可以用玩這個詞。”他側頭又語道:“氣運散盡還復來,嘉靖爺此言得也。”
這位清客拿著小毫,在紙上鐵筆銀鉤,寫著什么。守墓老者張望了一眼,搖頭嘆道:“說了你多少次了,莫要再用如此鋒芒畢露的筆法了。習字當師晉唐之前的筆法。這等露骨筆法,不好。”
清客撇了撇嘴,道:“老古董。篆隸筆法雖有金石之味,但終究缺少生氣。哪一天等您老上了西天,在下一定用最純正的漢隸書,給你寫墓志銘。”
“也好。”守墓老人坐回到了石墩上,呢喃道:“日出了。”
明明日出東方,然而老人的頭卻轉向西邊,看著遠處隱約的蟒山,自言道:“人心不古,天地萬物為芻狗。”
清客放下書,抬頭道:“這個時代,不正是出圣人的時代嗎?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守墓老人搖頭嘆道:“那些得是大風大德才行。怕就拍和風碰上勁草。”他說著說著,再一次將頭轉向蟒山,虛瞇著眼,臉色有些難看。
“要不要我出山?”
守墓老人道:“那樣子最好了。不過你不能出仕,做他的幕僚最好。”
“為什么?”
“還是那句話,這個時代,小人太多了。”
“大不了再收二十年皇陵罷了。”中年男子淡然道。
守墓老人嬉笑一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小人混跡時間長了,連自己都認不清誰是小人誰是偽君子了。”
“小人和偽君子有區別嗎?”
“當然了。一個不要臉,一個死要臉。”
清客合起書,將小毫在筆洗中甩了甩,道:“那還是與真小人打交道容易點。”
守墓老人站起來,道:“走,有人要來了。我等自要前去迎接一番。”他的黑色長袍原先沾滿了灰塵,然而就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瞬間變得光亮無塵了。
“爵爺,這里是皇陵啊,擅闖可是要犯死罪的,我們走吧。”章堯已經趕到,一聽楊帆要帶人進皇陵搜查,立刻變了臉色,阻攔著,“絮兒小姐失蹤了,我也很著急,但還是等圣上回來了再稟報吧。”
“不是失蹤,是綁架!是綁架!”楊帆怒吼了一聲,“進去搜,一定在里邊。有什么問題我擔著!”
長道上守墓的老人和清客緩緩走來,讓前邊的戍衛退下。
“在下行之,參見凌河伯。”皇陵清客除了稍稍頷首,并沒有其他什么禮節,有些高傲的背脊也沒有任何的彎曲。當年,就是這個原因,才華斐然的他,就這么來戍守皇陵來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已經有了改善。原先是鼻孔觀人,現在能頷首了,也算是個改變吧。(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