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外某個不起眼的小山丘之上,唐翎帶著蕓兒,正在此地欣賞著城中剛剛的一場好戲。
憑借超凡目力遠遠眺望,唐翎清楚地看到數百名血海成員此時正往城內的某一個地方集中過去。明顯,那處地方在不久之后將會迎來一波刀光劍影。
“能讓血海動用如此大陣仗,估計對方也不是一般勢力可以比擬。只是看血海一方,只有戰意,未見殺氣,難道此回行動,另有目的?”
遠眺之下,唐翎早已將血海一方詳細盡數探得,看到血海態度如此矛盾,不禁喃喃自語道。只是他如今并不急于離開,臉上早已掛滿期待,似是一定要將這行動始末細節盡數看完才愿離去。
至于蕓兒,她并沒有唐翎那般眼力,但相較于唐翎的感觸與佩服,她的期待同樣不遑多讓。當然,此刻的她并未因此而漏過半點細節——自廣陵郡中沖突開始一刻,唐翎同時將他所見到所聞,盡數化為語言重新描述出來。加上略有修飾的語氣言辭,除了無法親眼見識,蕓兒已與身臨其境一般,有時到了精彩之處,更是連連鼓掌喝彩。
就在唐翎為蕓兒轉述現場情況至最高潮之時,忽然停下語句,回頭望向身后,口中跳出似是無關的另一句話:“在這里呆了這么久,終于要現身了么?”
正在亢奮之中,忽然聽到唐翎話題急轉,蕓兒自然略感莫名其妙:“嗯?什么意思?”
“我們有客人了。”唐翎只是冷笑。
話音剛落,只見不遠處的某樹叢中,一個身穿夜行衣的身影一躍而出。
一陣微風吹過,白發飛揚,蕓兒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是你?”
突然出現者,正是方才逃走的黑衣女子。
遙遙相對,兩個未有半分偏差的俏麗容貌,一邊顯得俏麗,另外一邊卻流露出冷艷,古怪的氣氛頓時彌漫在這兩名女子之間。
雖說早已在客棧的相遇中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時再次遇上這黑衣女子,唐翎眉頭仍不免自動擰結起來。或許是方才正躲在一角自我療傷之故,黑衣女子胸前的衣物此刻正凌亂敞開,原本用作掩蓋自身容貌的遮面布正暫代繃帶,包扎在她的右肩之上,一個有如火焰的胎記半遮半掩地映入唐翎和蕓兒的眼中,惹得蕓兒不由自主地微微解開自己胸前衣物,露出另一個同樣有如火焰的胎記——同一位置,同一大小,甚至連顏色深淺都一模一樣。
再遇唐翎、蕓兒,黑衣女子已顧不上自身傷勢尚未平復,搶先開口質問:“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為何我見到你們居然會……”
“有一種復雜感覺?”
唐翎代黑衣女子提出她心中的問句,只是,他在那個“復雜感覺”后面加上的注釋:“彷徨、敬畏、懼怕。”
“那只是對于你而言。”黑衣女子并未否認,在唐翎的注釋過后,她勉力抬起一只手向蕓兒指去,“對于她,我卻有一種要將她吞噬殆盡的沖動,盡管我們之間并無仇怨。”
“或許是因為你們本來便是一體,迫切渴求完整魂魄才會如此吧?”
唐翎的聲音悠悠揚揚,卻又如同一口深山之中的洪鐘,在黑衣女子心里震蕩起來,抑制著她心中那股沖動。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黑衣女子將這個問題再次重復了一次。
唐翎的回答平平淡淡,仿佛閑話家常:“與你一樣,并非凡人。”
“但我們之間卻并非同族。”
黑衣女子一句說話,使得蕓兒亦充滿疑惑地注視著數年來一直與他朝夕相對的唐翎。
“不錯,我們之間并非同族。但你與她,卻是有一種密不可分的聯系。”唐翎一只手搭到蕓兒肩上,隱隱有種保護之意,“倘若我告訴你,你們來自同一個魂魄,能否解釋你為何會在內心深處要將她吞噬?”
簡單的一句話,讓黑衣女子一愣,隨后是一連串嘲笑對方瘋狂的笑聲。
“你說我和這個女人有著同一個魂魄?可笑!”斜視唐翎,黑衣女子似乎在同情著唐翎的謬論,“我是妖,她是人,異族之間魂魄無法相容,這是千古定律,現在你居然說我和這個女人有著同一個魂魄?”
“什么‘這個女人’?我叫蕓兒!”唐翎的沉默終于給蕓兒提供了插足這次談話的機會,“你是今天花轎里的那個新娘吧?剛才你丈夫以為我是你,硬要將我抓到他家中,你要給我一個解釋。”見過這一樣的容貌,再遇上那新郎官方才的盛氣凌人,蕓兒早已確定這黑衣女子便是那位出逃的新娘。
“解釋?”黑衣女子聽到蕓兒質問,只是連連冷笑,“你可知道,那人僅僅是見過我之容貌便要聲言納我為妾?如此輕薄之徒,若不是必須要取得那樣東西,又不能引起太大騷動,我早已將之大卸八塊,還容他在那大放厥詞?”
“如此說來,你只是要謀取那人的某樣寶物而已么?”唐翎嘆出一口氣,“無論如何,現在的你需要一處靜心養傷的地方,而不是在這里爭論一些誰是誰非。”
見唐翎不打算再對自己作出理會,黑衣女子發出一聲呲哼,略微調息過后,已重新隱入黑暗之中。但在這之前,她回過頭來,那張與蕓兒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