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一句說話,已讓楊國忠嚇出了一聲冷汗,也叫他聽出了唐翎要掩飾身份的用意,當下慌忙回禮:“國忠也沒想到能再次遇上嘯嶺先生,確實是巧遇。”
楊國忠言語之間,已將自身姿態放得極低。這一句回話,不僅是楊守業,便連一旁靜待好戲上演的史朝義也是一愣。
身為當朝宰相,除了面對天子萬歲,楊國忠何曾如此謙卑過?
或許是突如其來的沖擊,楊守業連忙開口問道:“父親,你這是作甚?”
楊國忠額角泛汗:“嘯嶺先生乃是當世圣賢,為父只是一介凡人,自然該擺出這般姿態。”
“楊宰相過謙了,嘯嶺當不起圣賢之名,這次來到長安,只不過是游歷而已。”唐翎亦不愿在自己身份上多作糾纏,簡單一句說話,便要將話題岔開。
此時王劍州父女亦帶著那兩名客人走了過來,簡單地與王劍州打過招呼后,唐翎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名客人身上,臉上皆是玩味:“沒想到今夜我居然能夠連續多次遇上故人——段堡主,別來無恙吧?”
兩名客人之一,正是棲霞堡堡主段環山,見唐翎將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他也不好裝傻,躬身行禮道:“沒想到短短數月,環山又能夠再遇嘯嶺先生。”
方才從王劍州父女的交談,以及唐翎與楊國忠的對話中,段環山也猜到了面前風云王并不愿意讓自己的身份曝光,因此用語稱呼上自然也將他稱為風嘯嶺。只是稱呼雖改,但應有的謙卑仍舊需要做到,偏偏就是這一個動作,又叫史朝義、楊守業以及同行的另一人心中泛起無盡波瀾。
唐翎一笑,也不作過多表態,目光落到另一人身上:“這位是?”
那人劍眉英目,看上去未到三十,身上也沒有一般儒生的文雅,反而是被一股將帥之材獨有的剛勁籠罩全身。雖然他從楊國忠、王劍州以及段環山的反應推測到唐翎身份非同一般,但也未有隨之謙卑,只是拱手行禮,言語中除卻友善,再無其他:“在下程游陸。”
“程游陸?”唐翎雙目一閃,“血海海主?”
“在下正是。”程游陸點頭承認,雖依舊沒有表現出楊國忠、段環山一般的謙遜,卻也沒有因自己的身份而顯出得色,仿佛所謂的血海海主,只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標簽而已。
唐翎見到程游陸如此神態,臉上不其然地浮起些許贊許:“不愧是盧國公的后人,果然有著非同常人的氣質神態,相信血海在你手上,必然會讓當年的威名更進一步。”
程游陸輕笑謝過唐翎的贊許,也不多言。
楊國忠、王劍州等人的到來,令這精心準備的交鋒在無聲無息間煙消云散,隨后開始的倒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談天說地。雖然唐翎對此沒有多少意見,但一旁的蕓兒顯然并不適應這等帶有幾分客套的應酬交際,不過還好有王月瑤相伴,在這觀星樓上俯瞰燈會盛景,這才不至于哈欠連連。
勉強待到午夜時分,燈會散去,唐翎便才與眾人別過,帶著蕓兒離開。
楊國忠望著唐翎遠去的身影,回首向王劍州道賀:“恭喜王侍郎,令嬡與那嘯嶺先生有著如此交集,看來王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面對這等祝賀,王劍州并沒有表現出多少得色,但眉宇間卻已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喜悅。反觀一旁的史朝義,卻是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心有所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