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夕陽沉沒,玉兔東升。
曾久居此地者、曾合力破陣者、曾令天地重歸混沌者,如今已盡數離去。只留下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無聲無息,恍如一對塑像。
又不知過了多久。
“哈……欠……”
往日跳脫,不知安靜為何物的嬌俏聲音伸了一個懶腰,又揉了揉自己一雙俏目,似乎剛剛從睡夢中醒來。
唐翎依舊未動。
“啊!大壞蛋!不!大笨蛋!”
見到頹然坐在自己面前的丈夫,蕓兒一躍而起,已揪著對方衣領,口中抱怨連珠炮發。
“居然敢擅自留在六界困靈陣中陪我?你經過我同意了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聯系上九天姐姐么?你知道月瑤妹妹花了多少心神才找到破陣方法么?你知道咬金伯伯和肖靖花了多少力氣才破開一個缺口么?你知道——”
就在蕓兒口沫橫飛地對唐翎展開質問時,后者已張開雙臂,將她摟入懷中。
起初蕓兒還以為以為這是“大笨蛋”為了打斷她的斥責而故作古怪時,但過了一陣,她才發現緊緊摟住自己的雙臂正不住顫抖,本該不知七情六欲為何物的創世之靈此刻正有如驚弓之鳥,再也禁不住半點刺激。
“翎?”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劫后余生、追悔莫及、心如刀絞,此刻萬千心緒,只化作不斷重復的兩個字,經過沙啞的嗓音自唐翎口中吐出。
“抱什么歉,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蕓兒半是嗔怒半是疼惜地反抱唐翎,“你若真的心存愧意,那以后便帶我游遍天下。還有,讓我今生、來世、再來世都跟在你身邊,別讓我跑掉。”
唐,天寶七年,十月。
與黑衣大食聯軍一戰失利,尚未恢復元氣的大唐,再度受漩渦席卷。
繼血海之后,冥地緊隨其腳步舍棄三尊位置,但與血海相比,秦鏡生所為更加決絕,不但將前來勸解的欽差當場擊殺斬首,更是窮冥地十殿之力,反出李家江山掌控。先是突襲同為三尊之一的棲霞堡,再同時與血海全面沖突,侵擾各處城池,大有揭竿而起,自立為王,先滅三尊,再定天下之勢。
十一月,棲霞堡不堪冥地攻勢,向朝廷求助;血海雖武力上略勝冥地一籌,無奈兵員不足,與之陷入僵持局面。
而在外界風起云涌之際,一處六族皆未曾知曉的山谷中,一間臨時搭建的小屋外。
受三方圍攻,剛脫困不久的唐翎與蕓兒如今定居于此已有半月。經這一段時間休養生息,唐翎雖已恢復了一些元氣,但也只是停留在凡間武者的水平之上,以往神通如今也幾乎無法動用。所幸,在“天”、“地”為他們安排的這處山谷中,各類野果倒是不缺,偶爾踏出谷外,也有不少飛禽走獸以作獵物。故此,唐翎連日來反而越來越沉醉于朝起而作、日落而息的凡夫生活,對姑奶奶則是更加千依百順,有求必應。
比如此刻。
蕓兒正站在一棵參天大樹下,仰望著樹上碩果,垂涎三尺。
“翎,再給我摘幾顆果子吧。”
“得——令!”
一聲故作模樣的應答過后,唐翎手腳并用,輕輕巧巧地攀到樹上,只聽枝葉晃動摩挲聲持續了一陣,他已抱著四五顆早已熟透的野果縱身落地,邀功一般站到蕓兒面前。
饞意難忍,蕓兒取過一枚果子,張口就咬。
野果略大,需要雙手并用才能將之抓牢,在蕓兒滿足咀嚼之時,其中蘊含汁液已順著她的嘴角流淌而下。唐翎見到,苦笑著為她擦拭干凈:“慢點吃,我又不和你搶,急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