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絕影堂親臨冥地,唐翎本是一身戾氣,不吐不快。然而在屠戮之際,忽然聽聞冥地此時居然有人向自己求戰,他此刻也不禁循聲看去,只見兩道蒼老身影,穩穩站在一片血腥之中,遠遠眺望自己的雙目中,盡是灼熱戰意。
雖說是攜殺而來,本無須理會對方是否有所請求,但唐翎在聽到冥地兩大長老居然能直呼自己如今稱號,心中竟升起一股一樣心緒,按下身形落到求戰者面前:“兩位長老,今日這般局勢,為何還要上前送死?轉身逃命不是更好么?”
“哈,老夫二人早已是風燭殘年,縱使逃掉又能有多少時日可活?”施天道大笑,“何況我們二人身為冥地長老,若是就此轉身離開,又有何面目繼續茍活下去?”
唐翎語氣不見波瀾:“所以你們便選擇送死么?”
展輪回臉上滿是虔誠:“能在一生終途,親眼見識絕影堂前輩手段,親身領略風云王絕世修為,縱使白白送死,也是值了。”
絕影堂存在本是機密,便連血海之中也甚少有人知道。如今聽施天道、展輪回誠心稱呼其為“前輩”,本就出乎唐翎意料之外,繼而展輪回又直接道破他這“絕影堂堂主”的身份,更令他驚訝:“你們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冥地與血海本就有幾分因緣,我們兄弟二人早前曾與首任冥王并肩而行、建功立業,所以得知絕影堂的詳細。”施天道笑道,“能夠讓絕影堂各位前輩言聽計從,閣下身份早已不作他想。”
唐翎沉吟:“是么?既然如此,不知道兩位在臨終之前,可有什么未了心愿?寒意盡量滿足。”
施天道、展輪回聽罷,對視一眼,心中各自了然,當即打定主意:“我們與秦破巖、黃開鳴兩位長老斗了半生,唯一憾事,乃是未能真正見識血海絕技,不知寒意堂主可否在老夫二人死前了此心愿?”
“原來如此么?”
唐翎語氣,頓時輕松了許多,而對面兩位冥地長老,也是放開了心中枷鎖一般,抽出各自兵器,凝神戒備。
方才唐翎以“寒意”自居,聲言“盡量”滿足,實則是向施天道、展輪回二人表明立場,冥地結局已然注定,絕無半點回旋余地。而二人當場了然,因此才拋開那不切實際的念想,請求見識血海絕技。盡管如此,二人在戒備之時,心中仍舊不可避免地長嘆了一聲。
冥地今日,果然在劫難逃了。
似是看穿了二人心思,唐翎如今雖在左顧右盼,似是尋找什么東西,卻也不忘開口寬慰他們:“聽聞兩位長老為冥地鞠躬盡瘁數十年,一直未有為自己做過半分打算。今日既然一切已有定居,何不放開拘束,為自己活上一陣呢?”
這話若是什么不知底細的無名小卒說出,施天道、展輪回絕對會出言駁斥,但他們既已清楚面前風寒意真實身份,只得暗自苦笑:“或許今日這一戰,便是老夫二人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原來如此么?那寒意必定助兩位了盡心中遺憾。”唐翎向旁邊走了幾步,彎腰拾起一柄斷劍,“想必兩位知道,風云王曾向血海傳下破浪掌、破空箭、追風步三大絕技,也曾親身領教過它們的威力吧?”
“的確如此。”
掂量著手中斷劍長短總量,唐翎語氣不變,但肅殺戰意,已自他瘦削身影中蔓延而出:“今日既然是絕影堂首戰,那寒意便將風云王傳下的第四項絕技展現在兩位面前吧。”
斷劍伸出,雖無半點威勢可言,卻靈冥地兩大長老額角滲出冷汗,仿佛這柄殘兵毀在下一瞬間變幻成刀山劍海,向他們壓來。
“絕影——既是陣法,也是劍法。兩位,注意了。”
輕輕一語道出,唐翎手中斷劍竟似迸發出萬丈豪光,隨著他悠慢腳步,向施天道、展輪回卷去,只在一瞬之間便跨越了十數丈距離,把二人包裹其中。
施天道、展輪回成名多年,聯手之下,即使面對血海太上長老李長河亦自信有一戰之力,但在風云王面前,心中只想著能拖一陣是一陣,好讓秦鏡生能在絕境中覓得多一點生機。在唐翎漫天劍芒前,想也不想,手中兵器便護住周身要害,絕望心中,僅剩下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