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濤正有些不知所措,傅明芳卻又走近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說不用就不用。頭兒是個好頭兒,已經把你當成自己的家人了。不必那么客套。”
云濤的眼睛實在不知道該往哪里看,更要命的是,傅明芳身上傳來淡淡的香皂氣味,帶著她的體溫直往云濤鼻子里鉆,避無可避。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肩膀離開了傅明芳的手掌,同時他發現了傅明芳身上唯一的缺點:她的手指雖然也很修長,但是指節似乎有些過于粗大。而且指節和掌心都長滿老繭,手背上則滿是傷痕。
畢竟是突擊隊員。云濤盯著這只手,腦海中浮現出傅明芳揮舞著武器的樣子。這多少讓他的心情平靜了一些,心跳開始放緩,臉頰上的溫度也逐漸降低。于是他總算能開口說話了:“給他添麻煩,應該道歉……”
“行了行了。”傅明芳皺著眉頭,飽滿的雙唇高高撅起,像兩瓣熟透的果子:“我們是突擊隊員,哪里需要這些虛情假意。他對你好,你記得就行。要是這點小事就又道歉又道謝的,到了執行任務的時候,互相救命的時候你怎么辦?安啦,我們組隊十年,頭兒不知道多少次救過我的命,我也沒謝過他。我也一樣,救過不少次弟兄,但誰要向我道謝,我就發脾氣。”
云濤默默地聽完,不知道說什么好。片刻之后才不好意思地笑道:“畢竟我才剛剛進隊,就給隊長添麻煩,總覺得過意不去……”
傅明芳噗呲一笑,搖頭道:“剛進隊也是進隊,頭兒就會把你當自己人的。你別看頭兒整天板著個臉,不茍言笑的,其實他悶騷得要命,就是個護短狂魔。我們隊里的,只要和外面的人有糾紛,他馬上就會跳出來出頭,也不管是誰的問題,先不讓自己人吃虧……”說到這里,傅明芳突然住了口,惆悵地嘆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云濤馬上注意到了她的情緒低落,有些不明原因,只是好奇地看著她。傅明芳呆呆地沉默片刻,突然驚覺,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沒事。我們都是突擊隊員,說不準什么時候,隊里的誰就不見了。所以頭兒才會這么護短吧……他其實也想和大家親熱一點,不過他是隊長,又不能太隨意了……所以只能這樣關心大家。——我覺得就是這么回事。”
傅明芳所描述的這種情形,或者說這些心理,對云濤來說還過于復雜,他完全無法體會。雖然他接受了傅明芳的意見,放棄了向安隊長當面道謝和道歉的想法。但此刻傅明芳清晰低落,他覺得就這么走了有些不合適,想了想之后,覺得應該說點什么,于是問道:“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
傅明芳回過神來,微笑道:“嗯,我們這支突擊隊,建隊整整十年了。——我們別在頭兒門口說了。”
“哦。”云濤答應著,跟著傅明芳走向走廊一端的窗口。兩人在窗前并肩站定,注視著夜色下燈火通明的變電站。片刻之后,傅明芳的聲音才穿過風聲:“現在我們才知道,我們突擊隊就是為了你們建立的。”
云濤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不明白。”
傅明芳伸出手扶著窗沿,身子前傾,俯視著院子里的一隊防暴隊員悄無聲息地走過,目光的焦點卻似乎不在他們身上:“你們是十年前開始訓練的吧?我們也是那時候從各地保安部門挑選出來組成一支隊伍的。前兩天我們才知道,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祝融計劃的一部分。我們的使命,就是保護和引導你們積累實戰經驗。”
云濤終于問出了那個好奇已久的問題:“祝融計劃到底是個什么計劃?——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能過問?”
傅明芳扭頭看著他,笑容里有些無奈:“我們也想知道啊。不過,我們不是不能問,而是不知道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