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心忖封弋果然是她的兒子,面相似她,尤其是那雙眼睛最為神似。默然片刻后,沉吟道:“你是否已經知道你的仇家了?”
封弋眼神露出剪不斷的哀傷,搖了搖頭,嘆道:“數月之前,小弋來到閬中,找到了喬家大院。可是知道關于我父母被害的事情經過的知情人士當年已經全部被人滅口,現在沒人愿意,也不敢提起當年那樁血案。小弋有一種直覺,此事似乎牽涉到皇家。”
在獅子山下,他看到索蘭特看見自己面相之后的古怪神情,便已經斷定當年血案肯定與索蘭特有關,而索蘭特的背后是一代女帝聞人契機。
崔珩從他眼中看到深刻的仇恨,暗嘆人世間的恩怨交纏,若蠶之吐絲,至死方休!心中也無由地升起
對這浚秀年輕高手的憐惜,雙目異采閃動,道:“此事當年確實轟動閬中,至于原因……朝廷早已封殺。”
封弋顯然察覺他異樣的神情,目光炯炯,透出驚喜望外的神色,道:“五師兄認識家父?”
崔珩輕嘆一口氣,現出回憶的神情,似重返至那段時空之內,道:“我和你父母有過數面之緣。垂拱三年,你父喬公在朝時任左司郎中,娶侍女封茵為妻。”
據說,在新婚宴會,因為封茵聰慧貌美,能歌善舞,不巧被文昌左相聞人英機看中,進而時常覬覦垂涎。喬知之不堪胡攪蠻纏的各種騷擾,無奈之下毅然辭官,攜手封茵一起回到老家閬中。
春來秋往,雁歸來去,他們本應過著相濡以沫的幸福日子。
不久,喬知之已成為天下家喻戶曉的文詞、書刻名家之一,所作詩歌,時人多吟詠,所作書刻,立意精巧、高古質樸,世人更是驚嘆。
可是,好景不長。
一年之后,聞人英機不知為何突然悄悄帶著索蘭特、周興與夏侯昭來到閬中,將他們神秘地帶走了。沒過多久,朝廷將有關喬知之的所有名聲、信息全部封殺,天下再無喬公大名。
自出生至今,這是封弋聽到有關父母最全的信息了。
在這一刻,有如被鋒利的鐵錐對準心臟刺了一記,心中涌起傷痛,旋又硬壓下去,呼吸卻不由自主沉重起來。
意難平。
難道是聞人英機仍舊對母親念念不忘,因愛生恨而引發了這場血案?
封弋一動不動,呆望崔珩好半晌后,問道:“五師兄可知道當年那件血案的真相?”
崔珩搖了搖頭。
封弋有些失望,不過好在也算得到一點線索。
崔珩感到他心中濃烈的哀傷和無奈,憐意大生,道:“或許有個人知道。”
封弋渾體遽震,繼續呆看著他,道:“誰?”
崔珩道:“荊布。”
封弋微一錯愕,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崔珩又道:“這些年,他一直也在找你。”
封弋更不明白了。
荊布乃墨家鉅子,他為什么要找自己呢?
崔珩繼續道:“你母親出自墨門,是鉅子的表妹。”
封弋心內的震駭確是難以形容,嘴唇發顫,久不能語。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在這個世間,他還有親人。
他明天就要去神都,要去墨山。
……
(第一卷《蜀道難》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