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昆沖出包圍后,見沒人追來,暗呼一聲僥幸。
他飛奔了半柱香,進入一片民居,匆匆將腿上傷口扎住,又學老扁擔、找條水溝走了一段,才折向南,往家中跑去。
金昆雖然逃出生天,心中卻沒有一絲欣喜,只有萬分的焦急,只盼著程公子晚些醒來——一旦他醒來說出自己等人姓名,一家子非被連窩端了不可。
又跑出里許,金昆漸漸慢了下來。
為了突圍,他點燃了道星,接著又一路疾奔,眼下已經筋疲力盡,全憑意志在苦苦支撐。
他腿上傷口不斷滲出血水,時不時地滴落在地。
這外傷不算什么,最難纏的是鄭把總侵入的道力。
金昆不懂道力攻伐的竅門,因此左肩和左腿被鄭把總擊中時、被槍輝侵入了身體。
鄭家祖傳的心法非同小可,鄭把總雖然武藝不到家,從小練到大的內功卻很扎實。那些入侵的道力十分怪異,不但久久不散,反而越來越深,與金昆自己的道力糾纏在一起,大加肆虐著,導致左半身越來越麻。
金昆咬牙硬挺,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金昆,你一定要挺住!你竊人財物,惹下這等大禍,若是不能回去示警,一家人非被抓走不可,無論如何,你也得挺住!”
可是他勉強又走了會兒,五臟六腑已被道力侵入。
那些道力攪著、刺著、扯著、撕著,金昆腳步越來越虛浮,氣息越來越散亂,已經快要油盡燈枯。
只聽傳來“咚、咚、咚”的打更聲,時辰已到深夜。
金昆躲進一條巷子,貓了起來。
等到更夫走遠了,他想起身繼續趕路,卻發現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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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深秋,滿月的寒光本來很亮,在金昆的眼中卻越來越暗。
兩只眼皮好像被大石頭壓著,慢慢閉上后,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了。
他雙眼緊閉,癱在那里,心中取笑著自己:金昆,你就要完蛋了!完蛋了也好,不然官府再派出人馬靈獒,輕易就能綴上你。這一下,他們卻只能追到一具尸體,呵呵……
至于程公子醒來后,會不會指認出老扁擔等人,金昆已經想不到那么遠了。
渺渺蕭蕭中,金昆出現了幻覺,好像又回到多年前,見到了溫柔美麗的阿媽。
她正對著自己微笑,耳邊也傳來那魂牽夢縈的聲音:“昆兒啊,小侖跑哪了?開飯了,快去找你兄弟回來……”
金昆歡喜極了,笑道:“阿媽!昆兒好想你!”
金昆張開手,正要抱住阿媽,卻赫然發現她胸前插著一柄匕首,鮮血正順著刃槽汩汩流出,頃刻間染紅了衣裳。
阿媽哭道:“昆兒,阿媽不能……不能對不起你阿爹,只好對……對不起你們哥倆了,阿媽不能……不能再照顧你們,你……你要替阿媽照顧好小侖……答應阿媽,你們一定……一定要好好活著!”
金昆不住地點頭:“阿媽放心,昆兒一定照顧好小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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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金昆又好像回到了剛來坐望城的時候,也是這樣躺在路邊,也是又冷又暈,就快死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砒人小孩拍醒他,遞過來半塊咬剩的餅子。
金昆狼吞虎咽起來,看到那小孩直咽唾沫,又分回去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