閶門外長亭,長長的車隊整裝待發,大橋拉著小橋的手,淚水盈盈,滿肚子的話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想到她們姊妹可能就此永訣,這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姊姊,以后妹妹雖然不能常來陪你,可是阿滿此次一病,因禍得福,竟似開了竅似的,有他陪著姊姊,想來以后的日子會好過些。姊姊且看開些,努力加餐。”小橋緊緊的拉著大橋的手,帶著淚笑道:“人生無常,也許姊姊的好日子便是來了呢。”
大橋輕輕的拍了拍小橋的手,淺淺笑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一些。人心艱險,兵兇戰危,阿循立功心切,也要適可而止,總得平安才好。”
“我理會得。”小橋點了點頭,滿意的看了一眼遠處正與孫紹話別的周循。
周循身穿月白色的長袍,微風拂動他的衣袖,飄飄欲飛,只是他的臉色有些憔悴,眼窩有些發黑,嚴重影響了他的神采。
“大兄。”周循沖著孫紹拱拱手,苦笑一聲:“遠行在即,你能不能告訴我,那首曲子究竟是什么曲子?”
神情從容的孫紹瞟了他一眼,樂了:“你就是因為這個搞成這樣的?”
周循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君子以不知為恥,我枉稱精通音律,有如此妙音,我卻一無所知,實在是不甘心。不瞞你說,這些天我向很多至交打聽過了,就連張惠恕我都上門拜訪過了,可惜連他也不知道。”
張惠恕?孫紹愣了一下,好象沒什么印象。不過聽周循這口氣,應該是個牛人,要不然周循不會這么鄭重。他想了想,誠懇的對周循說:“阿循,不是我裝老成,要教訓你幾句。你也是個大度的人,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就搞成這樣?你是帶兵的,將來要你考慮的事情數不勝數,為了一只新曲,你就糾結成這樣,以后豈不是要累死?絲竹者,功業之余娛情而已,為了一只曲子的知與不知,你如此放不下,豈不是違背了音律的本意?”
周循一愣,如醍醐灌頂,頓時恍然大悟,立刻羞愧得滿臉通紅。他一向以父親的形象為目標,克已修身,自以為已有小成,可是現在卻發現,自己遠沒有父親的大度,兄弟之間爭強好勝,居然為了一只曲子累成這樣,實在不應該。這個道理他并非不懂,以前他就是這么勸孫紹的,沒想到今天孫紹反過來勸他了。
“大兄,受教了。”周循誠懇的躬身一揖,直起身來的時候,眼睛里已經是神采奕奕,片刻之間仿佛就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向遠處來給他送行的人看了一眼,忽然笑道:“大兄,有沒有興趣和吳郡的英俊結識一下?”
周循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文武雙全,和吳郡的名流接觸很多,而孫紹以前沉迷于練武,對文事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從不參加那些聚會,所以在士人之中并沒有什么名聲,也不認識什么人。周循臨別之前想把他介紹給那些朋友,又怕他不愿意,故而先出言相詢。
如今的孫紹早已不是那個孫紹,也頗想結識一些文人雅士,以后的日子才過得有趣,聽周循這么說,他笑道:“固我所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