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關系,孫紹當然不可能指望陸氏給他什么好臉色。
陸氏雖然在笑,可是誰都看得出來,這笑容假得很。行了禮之后,陸氏就帶著兒女走了,孫元英尷尬的搖搖頭:“阿滿,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傷心……”
孫紹也搖搖頭,苦笑了一聲:“大姊,我不怪她,這里面的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苦了你了。”
“唉——”孫元英嘆息出口,眼淚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她拉著孫紹的手臂,飲泣不已。孫紹也不知道勸她什么好。大姊說起來是孫家的人,后臺很硬,可是他知道,顧雍的仕途并不順利,他不可能對孫家沒有一點怨言,再加上他的妻弟陸績前幾年因為得罪了孫權,被孫權趕到郁林去了,郁林那地方瘴氣重,是個標準的流放之地,他的夫人也為此常常流淚不止。在這種情況下,孫元英的日子可想而知了。現在顧邵又死了,她以后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大姊,我進去拜見一下顧公。”
“嗯,理當如此。”孫元英抹著眼淚,點點頭。前面哀樂又起,又有人來吊喪了,孫元英帶著顧譚走出去跪倒在靈側,放聲大哭。孫紹在一個仆人的帶領下來到后院,不大一會兒,仆人出來請孫紹進去。
顧雍就坐在堂上,衣冠整齊,國字臉上十分平靜,稀疏的胡子打理得一絲不茍,富態的夫人陸氏坐在西側,看著走進來的孫紹,一聲不吭。
“愿顧公、夫人節哀。”孫紹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陸氏輕輕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顧雍卻身身欠身,抬手虛扶一把,緩緩說道:“阿滿,一路辛苦。”
“不敢。”孫紹連忙說道。
顧雍似有似無的應了一聲,擺擺手,陸氏起身到后面去了,堂上只剩下顧雍和孫紹兩人。顧雍又示意旁邊的仆人去前面看著,然后才說道:“我聽說至尊讓你到秣陵來,你卻推辭了,卻是何意?”
孫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著顧雍,他兒子剛死,還停在前面,他一見面怎么問這件事?當真是國事為重啊?
顧雍的臉色很平靜,除了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悲傷和絕望之外,其他的看不出一點異樣。孫紹思索了片刻,這才輕聲答道:“不敢有瞞顧公,實在是紹頑劣無才,不堪重任。再者先父唯有我這個不孝子,如今我已經十八歲了,尚未婚配……”
孫紹說到這里,忽然發現顧雍的眼角一陣跳動,這才明白自己說的話刺到顧雍心里最放不下的事了,連忙收住了話頭,將后面的話又咽了回去。顧雍已經五十了,現在只剩下顧裕一個身有隱疾的兒子,他對子嗣可比自己敏感多了。
顧雍沉默了片刻,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刺痛,啞著嗓子說道:“你真是如此想?”
“真的。”孫紹肯定的點了點頭。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這個考慮未嘗不是一個道理。”顧雍很快就讓自己平靜下來,語氣平淡得看不出一絲波瀾。“至尊讓你來秣陵,又不是讓你帶兵打仗,這與你的想法并無矛盾之處,你又何必一口拒絕?依我看,你還是來秣陵吧,如果有合適的親事,至尊自然會替你考慮。”
孫紹沉默不語,一面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請顧公容我思量一二。”
顧雍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