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看,越國的實力未必不如吳國。”賈詡抬起頭,看了一眼殿角的座鐘:“越國雖然人口土地不如吳國,可是越國比吳國富有,他有遼闊的海疆,甚至連地都不用種,吳國呢?再說了,越國陸戰不利,則可以入海,吳國有和越國在海上爭雄的實力嗎?沒有!侯官和番禺兩個船廠已經落入越王的手中,僅憑豫章船廠,孫權如何能和孫紹爭鋒?真要打起來,恐怕他會四面受敵、疲于應付的。”
“太尉所言甚是。”楊彪贊同的點點頭:“孫權為了能和孫紹一戰,所以才整頓吏治,因為能控制住江東的局面,把和孫紹有關的顧陸排擠開來,但是,顧陸是吳郡四族,他們和朱張的關系之密切,有如盤根之樹。現在主持吏治整頓的就是張家的張溫,他的三弟娶的就是陸家的女兒,他的妹妹嫁的是顧邵之子顧承,顧承可是陸家的外甥,他能幫助孫權排斥陸家、顧家?”楊彪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忽然嘆了一口氣道:“臣覺得,孫權是積薪玩火啊。”
劉協一時沒聽明白,沉默了片刻,這才理解了楊彪的意思。孫權明知道張溫和顧陸兩家的關系非常近,卻還是讓張溫來主持吏治整頓,很可能就是欲取先予。整頓吏治總是要得罪人的,不得罪人就沒法做事。張溫得罪了人,那些利益受到侵害的人必然要反撲,孫權可以趁勢把責任推到張溫頭上,而一旦要解決張溫,那么和張家關系密切的顧家、陸家就難逃一劫,可謂是一石三鳥。
看懂了里面的玄機,劉協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雖然四十年的人生已經看慣了這種爾虞我詐,可是他還是覺得悲哀,為什么要這么處心積慮的生活呢?劉協這兩年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角色,并且喜歡上了這種生活,地方小,管的人少,也沒有太多的利益可爭,大家相安無事,多好啊。
“這么說,這份貢物他要換些什么呢?”劉協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提不起勁來。
賈詡和楊彪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僅僅兩年的時間,天子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以前那么困難的時候,他都沒有忘了自己肩上的責任,而現在不過過了兩年安生的曰子,他就開始習慣于這種平淡的生活了,曾幾何時的雄心壯志在不知不覺之間消失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賈詡也好,楊彪也好,他們都說不清楚,但是作為三公,他們有責任提醒天子潛在的危機——現在的安穩曰子不可能長久。天子的安穩有賴于四王的相互制衡,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那么天子的安穩曰子也就到頭了。當初楊彪伙同孫紹誘使魏吳蜀三家表明要向外征伐,也有這個目的在其中。兩年過去了,真正致力于對外征伐的卻只有孫紹一個,當初信誓旦旦的三家現在誰也沒有動靜。
“陛下,越王征服夷洲是真正的開疆拓土,這樣的大功如果不賞,只怕會讓將士們心冷。”賈詡慢吞吞的說道:“一旦將士們無心對外征伐,只怕……”
“只怕內亂又起。”楊彪搖頭嘆惜:“孫紹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如果不對外征伐,大概又會生出是非,依臣看,現在這樣挺好。”
劉協心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思索片刻道:“那就加封為撫夷大將軍?可是,如果他再立功,又如何封賞呢?”
“那就把撫夷兩個字去掉。”楊彪撫著胡須,面無表情的說道。
“大將軍?”劉協嚇了一跳。他對大將軍有些心理壓力,且不論歷史上的大將軍大多沒有好下場,就他親眼見過的幾個大將軍,從何進到袁紹,再到曹艸,都是壓在他頭上的大山,這個孫紹顯然也不是什么忠臣君子,讓他成了大將軍就能好?劉協轉念一想,孫紹的越國遠在海外,就算是封他做了大將軍,他也不可能到洛陽來任職,終究不過是個虛名而已。想到此,劉協點了點頭。
“發公報吧,好好嘉獎一下這位越王殿下。”劉協忽然想起新到的《新山海經》,又笑道:“丞相,太尉,越王的大作你們可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