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幾年來那個流民潮,這樣的士子潮才是曹艸最擔心的事情。黔首們什么也不懂,他們接受信息也沒有識文斷字的士子們快,只要把邊境一封,他們就算是得到消息,也跑不掉,更多人只是在窮得活不下去的時候想一想而已。這幾年不打仗了,曹艸和劉備、孫權一樣,都有意識的減輕了賦稅,讓黔首們喘口氣,不至于被越國優厚的條件吸引得背井離鄉。而士人則不一樣,他們不斷的向越國流去,很多門庭不旺的寒門士子都選擇在越國入仕,就算是名門大族的年輕人撇不下家族,最終還會回到家鄉來,但是他們帶來了越國的消息,有時候比留在越國為禍更烈。
士人和黔首不一樣,曹艸不能通過關禁簡單的限制他們,他又不能坐視孫紹一步步的腐蝕人心,必須采取措施加以反擊。這次孫紹出征扶南,吳蜀因為一件小事開戰,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曹艸為了讓他們打起來,還兩面示好,主動后撤了漢中和江淮之地的駐軍,眼看著雙方對峙,沒想到孫紹迅速結束了扶南的戰事,轉過頭來就上書天子請求調停,同時還通過大漢公報發布這種蠱惑人心的消息。
人心亂了,國將不國。曹艸看著眼前的曹彰,心情沉重。
“不過,兒臣以為,越國的征伐雖然值得羨慕,卻無法效仿。”曹彰沒有注意到曹艸平靜的面容下掩藏著的憂慮,他收起了笑容,微微的皺起眉頭,似乎顯得十分為難。
“為什么?”沉思的曹艸收回心神,追問了一句。曹彰能這么想,讓他感到十分高興。
“越國有水師,可以下南海,遠征扶南,甚至婆羅洲,可是魏蜀吳三國都沒有這樣的條件。我魏國如果要征伐,那只有向北,到大草原上去驅逐鮮卑人、烏丸人。進入大草原,與這些胡人作戰,是十分兇險的事情,重創他們有可能,但是要想全殲他們,一戰而定乾坤,卻是妄想。一旦開戰,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局面將被打破,北疆將陷入連年征戰的困局,萬一南方有事,我們就會兩面受敵。”
“嗯。”曹艸深有同感的點點頭,示意曹彰繼續說。
“吳國北有長江,西有蜀國,東南兩面則被越國包圍,他到哪里去征討外族?他能做的,只怕只有揚州的山越吧,現在這些山越大部分都跑到越國去了,他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而蜀國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最多也就是向益州南部發展,除此之外,可供發揮的余地很有限。所以說,越國可以對外征伐,而我魏蜀吳三國都很困難,越王的功績,我們只能羨慕,不能效仿。”
“呵呵呵……”曹艸忍不住笑了起來,招手將曹彰叫到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黃須兒長大了,老夫甚慰啊。”
曹彰臉一紅,偷偷的看了一眼后面的曹睿和何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被父親這么夸,實在有些害羞。
“可惜,能看清這一點的人并不多。”曹艸嘆了一口氣,撫著胡須道:“大漢公報不在我們手里,我們就是想告訴別人這一點,也做不到。”
“那父王的意思是?”曹彰試探的問道。
“孫紹平定扶南,這次又把調停吳蜀的事情托給天子,他要拉著我站在天子后面搖旗吶喊。事情成了,是天子的功勞,天子的威信將大大提升,事情不成,我們還要替天子做打手,有他在一旁牽制著,我如果不聽,弄不好就成了眾矢之的,聽,又被他當刀使了。”
曹彰琢磨了一下,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曹艸也許可以出工不出力,但是只要他一表示響應孫紹的號召,支持天子調停吳蜀戰事,這件事其實就已經成了——吳蜀還沒有實力同時對付魏越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