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藤本樹是站在椅子上,看貓眼的。
“你一定想畫出一副很好的作品吧。”初鹿野鈴音忽然說。
“那你覺得,什么才算一副好的作品”門內,藤本樹奇跡般駐足,理會了她。
“是作品能讓人情緒為之動容吧,而不是在現實與人起爭執。”初鹿野鈴音雙手抱胸,靜靜注視著貓眼,面色很是平靜。
只有夏目清羽知道,她眸中其實也有一些情緒。
但是她很冷靜。
夏目清羽開始反思自己,和小孩子計較什么。
“你們懂什么我的人生就是一場爛透了的電影”一個初中生發出了相當不得了的感慨,夏目清羽差點想給他鼓掌。
“人生就算是一部爛電影,你也應該要在這腥臭腐朽的日子里,找到那缺失的一抹奇幻色彩。”初鹿野鈴音依舊情緒平靜,淡淡地接上話。
“這腥臭腐朽的日子能有什么色彩整個世界都應該是一片黑白的,才對”藤本樹抱頭,頭疼起來。
“這便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了,而不是整天窩在家里。”初鹿野鈴音輕柔地回應了一句。
門內,又傳來板凳移動的聲音。
“你們這群站在光里的人根本不會理解我們這群不幸人的心情。”藤本樹回想起自己被寫滿臟話的課桌,被女生推翻的自行車,被丟掉的畫筆,憤怒的無情斷言。
夏目清羽忽然有些理解藤本樹了,能說出這種話,定然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孩子。
他只是提前看到一座高樓。
有人用盡一生卻只能看一眼的那棟高樓,而樓上啼哭的嬰兒卻是這棟高樓的下一任主人。
原來的時候,夏目清羽也不懂為什么一根細小的繩子可以拴住一頭牛,讓其在田間勞作一生。
當自己經歷工作的時候,就發現了有一把無形的枷鎖把他困在了方寸之地,原來牛和自己都有著各自的致命弱點牛的鼻子太軟怕痛。
要是自己不會重生,要是自己不會遇見初鹿野鈴音,那自己一定也總會有一天,宿醉在大街,說出一些自認為可以嘲諷世界的話吧。
所以,他敢肯定這一定是藤本同學最弱小的時刻,同時也是他最有幾率變強大的時刻。
“幸福的家庭是有很多相似之處,不幸的家庭各自不同。”夏目清羽溫聲細語的說起來,“藤本同學能這么快認識到,真的很厲害了,一定經歷了或多或少難以言喻的事情吧。在這種情況下,比別人慢半拍慢幾拍也很優秀了,因為在別人快樂開心成長的日子里,你還有許多需要解決的負擔。別人能站在山頂很厲害,但請別忘了,從山谷爬回地面的人一樣很厲害。”
“雞湯么你們成績優異的高中生,一遇到這種情況,就是張開教育別人的么你想要告訴盲人,世界很美,可千萬別放棄期待睜眼的那一天么告訴我,你們和漂亮的人告訴外貌不重要,有錢的人告訴你金錢不重要,有什么區別”藤本樹嘲笑著。
夏目清羽接不上話,這還是第一次。
“藤本同學,是否有想過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家里蹲”出聲的是初鹿野鈴音。
“因為外面的人都討厭我我也討厭外面的人”藤本樹毫不猶豫的回答。
“不是的。”初鹿野鈴音輕輕吸了一口氣。
是阿德勒的心理學吧
這個我知道,夏目清羽心想。
結果,接下來女孩的話完全與之無關。
“你之所以能成為家里蹲,是因為你根本不缺吃穿,能夠不用出門,也不用去擔心下一頓溫飽是否有著落。成為家里蹲本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了,那些害怕沒得吃,沒得穿,沒得住的人,還在為下一頓溫飽是否有著落而努力著。”初鹿野鈴音說。
“那些人管我什么事我已經夠慘了,沒有時間去關心陌生的其他人”,藤本樹像是臉被撕下來了,叫出聲。
“那你的媽媽,也陌生么一個家庭中,也應該存在各自的不幸么”初鹿野鈴音并沒有被他的情緒感染,反而用以更輕柔的嗓音道出一個真相。
藤本樹有些啞口無言,心中像是有些什么東西在逐漸崩塌。
他上半身趴在門上,透過貓眼看見了那一雙無與倫比的眼睛。
明明沒有任何神情,目光卻鋒利無比,帶著些許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