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字道明”
張典史怫然不悅。
哪有人說起自己表字還要想半天的,明顯這小子當場編了一個。
不識抬舉
張典史方才的確動了點心思,畢竟那首卜算子屬中上之作,便猜測陳初該是有些才學的。
張典史年近四十還做著不入流的典史,仕途和才學同樣黯淡。
若能收了陳初做弟子,日后他再有機緣作出好詞,張典史也能跟著揚名不是
可張典史萬萬沒想到,這名剛入職的馬快竟當場取了表字拒絕了他遞來的橄欖枝
“讀圣賢書是為了教化萬民,為了家國安泰。莫憑著作了首小詞、胡亂編了幾段狐怪話本,便以此沾沾自喜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張典史淡淡點評幾句,再懶得搭理陳初,繼續教化妙娘去了
陳初也落的清閑,只有一點,那巧香一直纏在身邊央求陳初為她作首新詞。
“咱倆很熟么”陳初肚子里攏共那么點存貨,你說要便要啊
“過了今晚,便熟了。”巧香沒骨頭似的歪在陳初身上嗲道。
“今晚啊,小爺有事”
“陳公子對奴家真狠心”
巧香纏上陳初,一來的確想討上一首新詞,二來自然是因為七夕那晚玉儂當著眾位姐妹讓她下不來臺了。
想起玉儂仰著臉蛋的傲嬌模樣,巧香心底便竄出一股火氣。
此時眼見陳初不上鉤,巧香起身去了廳外,對丫鬟瑩雪低聲交待了幾句什么。
亥時初。
凝玉閣二樓閨房。
嗶啵
玉儂身著緋紅大袖花蝶繡訶子裙趴在條案上怔怔出神,燭火燃爆的輕微響聲讓她回過神來。
“翠鳶,什么時辰了”玉儂坐起,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姑娘,亥時了。公子興許臨時有事”守在門口的翠鳶走了進來,邊伸懶腰邊勸道“不然姑娘歇了吧,今晚公子怕是沒來。”
玉儂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方才趴下去時稍稍壓扁的發髻,邊道“時辰還早呢,我反正睡不著,再等一會”
兩人說話間,卻聽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玉儂不由朝翠鳶咧了嘴,意思是看,來了吧
但迎出去的雀躍腳步又生生停在了門口,看著門外的瑩雪,玉儂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有事么”
“玉儂姑娘。”瑩雪屈身一禮,而后笑嘻嘻的望著玉儂,道“我家姑娘遣我來問問姑娘,那陳公子有沒有甚的特別喜好,我家姑娘今晚伺候,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玉儂忽閃著純真大眼,愣了一下才道“瑩雪,你是說公子現下在采薇閣”
“對啊,就在妙娘姐姐哪里,今晚我家姑娘伺候。”瑩雪最后又強調了一遍。
站在原地短暫錯愕后,玉儂忽然漲紅了臉蛋,拎著裙擺跑下了樓。
“哎呀玉儂姑娘,你可莫要去妙玉閣鬧啊”瑩雪站在二樓欄桿處,望著沖進夜色中的身影喊道。
像是勸誡,更像是提醒去鬧。
“你閉嘴吧”翠鳶罵了一句,趕忙追了下去。
“姑娘姑娘,等等我你千萬莫闖妙玉閣啊”
距離妙玉閣還有幾十步的地方,翠鳶追上了玉儂。
“我要當面問件事。”玉儂紅著臉蛋,只顧往前沖。
翠鳶雙臂抱了玉儂的胳膊,死不松手。
于是兩人就變成了一人身子前傾往前沖,一人屁股后墜往后拖。
“姑娘你今日是怎了莫非瘋了不成”眼見勸不住,翠鳶也不由惱了,“你今晚若鬧了妙玉閣,三娘子不會饒你,打一頓便是輕的,說不定把你發賣了去”
玉儂往前的力量馬上輕了些,但依然嘴硬道“我不怕”
“就算你不怕三娘子,那公子呢你去鬧也會讓他生厭”翠鳶又急道。
“他我只問他,為何要尋巧香伺候,我明明與他說過,最討厭巧香了”
玉儂仰著頭,但終于站在原地不再往妙玉閣那邊使勁。
見她如此,翠鳶也松開了手,苦口婆心道“姑娘,你說這話是何道理公子是恩客,他想尋誰便尋誰,姑娘憑甚給人定規矩公子便是對你好些”翠鳶瞄了玉儂一眼,心知需用重話敲醒自家姑娘,便硬起心腸道“姑娘莫忘了,你是采薇閣的姐兒,不是他陳家的大娘子哪里有你爭風吃醋的資格”
“翠鳶”
玉儂一聽便惱了,氣急之下跺了跺腳,一雙大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兀自辯解道“你懂甚我和她們不一樣”
反正話已經說到此處了,翠鳶再不顧忌,徑直道“姑娘與她們哪里不一樣了今日陳公子給你送來銀錢你以為是甚以為那是情郎送姑娘零花的別傻了姑娘,那是他與你的纏頭之資”
“不是你莫胡說”
玉儂氣的直哆嗦接著再次往妙玉閣走去,翠鳶忙跟上,可追了兩步,發現玉儂距離妙玉閣越近,腳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