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東跨院。
一眾皂衣點卯后聚在院內槐樹下吹牛打屁。
當然,話題自然繞不開昨夜那場毆斗。
對面典史房這邊,今日上值的文吏比平日少了一半左右。
據說是在家養傷。
倒是鼻青臉腫的張文才依然堅持上值,路過這群皂衣時,聽聞七嘴八舌的兔兒爺、雞公之類的起哄,只顧低頭疾走。
“茍大哥,咱與典史房鬧成這般,往后公文交遞怕是不方便了。”
陳初隨口問道。
“嗐,怕他個卵,咱們刑房的公文直找西門哥哥便好。”茍勝無所謂道。
“哦”陳初奇怪的看了看茍勝,等待后者解惑。
典史掌緝盜、盤詰、監察、獄囚等職事,可以說是刑房的直接領導。而押司只是一個高級文秘,怎么算,刑房文書也不該直接交于西門恭。
可聽茍勝講,現下刑房諸班事宜不但由西門恭說了算,甚至連刑房印綬都在西門恭掌握之中。
也就是說,張典史已被架空了。
怪不得雙方劍拔弩張權才是矛盾的真正原因。
昨晚不過是一個由頭而已。
了解大概情況后,陳初去了西門恭的值房。
值房內,有一名文吏正伏案書寫,坐在上首大案后喝茶的西門恭見陳初進來,上下掃量后,贊許道“咱這皂衣穿在兄弟身上,還穿出了幾分倜儻之意。”
陳初身材頎長,同時也少了其他皂吏身上那股油滑、狠厲的味道,便是這灰不灰、黑不黑的公服上身,也襯出了一股英朗挺拔氣度。
“不然哥哥請我做咱刑房三班形象代言人我也好去街頭賣弄一番風騷。”
陳初騷包的原地轉了一圈。
“哈哈,不如去采薇閣,昨晚那些姐兒們看見兄弟赤膊,腰身都軟了,哈哈哈”西門恭打趣一句,又道“怎了這大早上來我這里有事”
“呃”陳初仿似隨意的掃視一眼靠墻而立、放滿了籍冊文檔的書櫥,笑道“哥哥知曉,我與柳長卿等人胡亂弄了個今日頭條,上面會刊印一些坊間趣事、古今奇案。
最近素材短缺,我便想來尋些過往案件看看有沒有甚的稀奇之事,好獲取一些靈感。”
胡亂翻看案件卷宗肯定不合規矩。
不過,規矩也只在西門恭一念之間,稍微想了一下,西門恭想不出有什么隱患,便道“此處卷宗只有今年的,往年的已送去案牘庫。你取了自看便可,莫要帶出去。”
“好,謝哥哥。”
陳初笑著拱了拱手。
“無需客氣。”西門隨意擺了擺手。
一時間,值房內安靜下來,西門恭慢悠悠的品茶,陳初立于書櫥前,好像沒有什么目的的胡亂翻看。
盞茶工夫后,一名內衙門子前來通稟,說是縣尊有請。
“想來是那張典史告狀了。”西門恭起身后,淡然笑了笑。
陳初放下手中卷宗,笑道“若是為難,哥哥便把我推出去,兄弟皮糙肉厚,挨上幾記水火棍也不妨事。”
“哈哈哈”西門恭爽朗一笑,道“若事事都讓底下兄弟去擋,那還要某這做哥哥的何用你且忙你的,某說了無事便保你無事。”
說罷,西門恭大步而出。
西門恭走后不久,依舊站在書櫥前的陳初,忽對值房內那名文吏問道“這位兄臺,咱這卷宗是按怎樣順序排列的”
文吏抬頭,笑道“陳馬快,按時間順序排列,書櫥最西是年初正月的卷宗,越往東來,時間越近。”
“哦,多謝。”陳初踱至西側。
裝模作樣翻了一陣后,終于在一卷卷宗的封皮上看到以下字樣正月二十三,雙河村趙秦氏、劉大兩死兇案。
回頭看了一眼,文吏在忙,陳初把卷宗一卷,塞入懷中。
縣衙后堂。
張典史說話時激動的飛沫四濺,胸前官袍上還殘留著一道昨夜留下的菜汁污跡。
對面的西門恭大馬金刀的坐在杌子上,坐在一旁的蔡源眼皮微垂,猶如睡著了一般。
坐于上首的縣令陳景彥則扭頭看向窗外一瞬不瞬,院內那棵海棠樹好似成了世間最美好的風景。
張典史很憤怒,可陳縣令只覺他吵鬧。
些許小事,值得拿到此處來說么
陳景彥很清楚張典史和西門恭沖突的深層原因,不過他并不打算插手。
這種事對他來說已不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