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陳初等人已離了沙窩鋪,李寡婦獨自坐在院內,輕輕拭了拭眼角。
這場采訪,不免勾起了過往傷心事李寡婦愿意說出來,是不忿官衙里有人認為張貴是守法良民
同時,她樸素的世界觀里還覺得,打殺了惡人的人,定然是好人,劉氏兄弟不該有罪。
“娘親,娘親”跑到近前的兒子,讓李寡婦回了神,卻見兒子攤開臟兮兮的小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塊足有三四兩重的銀錁子。
李寡婦嚇了一跳,忙斥道“哪里來的忘了娘親怎教你的餓死也不能做賊,敢偷人錢物,娘親手打折你的腿”
男童被懾住,嘴角下垂想要哭,忍著眼淚指向了遠處,“娘親,我沒偷是仙女姐姐贈我的,她還說讓我等他們走遠了再給娘親”
李寡婦忙抬頭看去。
只見日頭偏西、樹影婆娑,田間小道上早已空無一人,哪里還有人影
返回鷺留圩的途中。
玉儂緊緊抓著陳初的左手食指,悶悶不樂。
“怎了”陳初側頭問道。
“公子這世上為何有這么多惡人呀李嫂嫂好可憐還有逃進山里的那位小娘,也好可憐。”
“嗯,這也是我們現下所做之事的意義。”
“公子,甚是意義呀”玉儂仰著頭望向陳初,大眼睛不靈不靈的忽閃著,像一名好奇、好問、好學的小學生。
“意義”這個詞很深奧、很難解釋,陳初敷衍道“意義便是做有意義的事,比如我們今天的采訪,采訪完以后把張貴等人的惡行刊印在頭條上,把罪惡攤放在陽光下,便是有意義的事。”
“哦奴奴也要做有意義的事。”
“嗯你要怎做”
“奴奴也想寫一篇公子說的社論。”
“那便寫”
當夜。
鷺留圩蔡宅西跨院的燈火一夜未熄。
眾人把收集來的信息匯總以后,開始連夜撰寫文章。
便是張、王兩位書生也格外興奮。
批判他人,自古以來便是文人最愛做的事,并且此次事件的反面人物既不是權貴、又不是士紳官員,只是一個小小潑皮。
且是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死潑皮。
同時,收集了眾多素材、見識了張貴等人的歹毒之后,一種為民伸冤的豪邁之情躍然心頭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丑時。
已是后半夜了。
“長卿,明日版面調整一下,把三打白骨精這一回的連載調整到第二版,頭版刊印這個”
陳初遞給柳長卿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張,后者接了,當即安排值守在此的工人刻蠟、準備刊印。
這邊,玉儂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隨后噘起嘟嘟唇,朝面前的宣紙上吹了吹,待墨跡稍干后,迫不及待拿給了陳初看。
“沙窩鋪見聞”
陳初輕聲念出標題,不由一笑,隨后仔細看了起來。
和張王等書生高屋建瓴的批判不同,玉儂身為女兒家,不但筆觸更為細膩,也更能共情。
她看待此事的角度也不同,更多著墨在失去了家里頂梁柱的李寡婦生活如何艱辛、不易,以及對那名逃進深山里的小娘命運的擔憂。
整篇下來,娓娓道來,像是有人親口在耳旁幽幽訴說女兒家的諸多心酸。
生的丑了,被人嗤笑。
生的美了,卻招來禍事,殃及家人
“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