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
秋雨連綿。
酉時方至,陰雨下的天色已近黑透,街面上行人腳步匆忙。
蔡州城灑金巷。
陳府二進,見翠堂內燭火通透、喧鬧吵嚷。
在坐的有長子、楊有田等棲鳳嶺兄弟叔伯。
也有二虎、四兩這樣出身于鷺留圩的。
還有沈再興、龐勝義這些八山九寨的逃戶,以及徐明遠、張三張四兄弟等來自其他幾家的丁壯。
站在窗前的楊大郎撣了撣烏油鏈鎧上的水珠,側頭看了眼身穿堆銀龍鱗戧金甲的陳初,羨慕嫉妒道“騷包”
陳初這身甲胄,原本是齊國皇帝為了安撫鄭乙,準備賜與后者之物。
不過,鄭乙死了,自然便不需安撫了轉手賜給了陳初。
“你不騷包”陳初瞥了一眼大郎身上的制式鏈鎧。
據說這貨從兩日前穿上后,夜里睡覺都不脫下。
相比于弓箭,鎧甲更是民間輕易接觸不到的違禁之物,至少在桐山之戰前,只鐵膽有一套祖傳下來的猊狻吞口亮銀甲。
其他人只有眼饞的份。
但現在大郎等人已混進了大齊軍伍之中,搞幾套甲胄還不是小事一樁。
比起齊國朝堂又派監軍、任命陳初時又膈應人的搞了個代都統制,河南道經略安撫使張純孝就大方的多了,不但同意了陳初在已覆滅的神銳軍基礎上重新成立一個鎮淮軍,且新軍中的軍官任命幾乎全由陳初說了算。
大郎便做了鎮淮軍指揮使,劉二虎任副指揮使。
鎮淮軍遵循齊國軍制,一軍設五營。
沈再興、彭二、周良、吳奎、劉大牛任虞侯各領一營。
此外還設有一親兵營,由長子任虞侯。
沈再興所領一營為馬軍營,本來陳初想讓鐵膽任馬軍虞侯,卻被張純孝拒了,這也是后者唯一反對的任命,理由是,大齊沒有以女子從軍為官的先例。
于是經過陳初和沈再興商議,先由后者擔任此職。
這便是鎮淮軍目前的大概框架,但也只是個框架,目前鎮淮軍缺額嚴重,兵員充足率不到一半。
兩人站在窗前聊了一會,自然而然說到了這個問題。
陳初望著窗外綿綿雨幕,道“此一戰,咱們共捉了六百余名前神銳軍士卒,這幾日大郎好好甄別一番,挑些年輕忠厚的,充實進鎮淮軍。”
“他們打仗不行,逃命卻是好手。”
大郎對這些手下敗軍多少有些看不上。
“咱們不要軍官,只要基層兵士。他們同樣兩條胳膊兩條腿,并不比咱們差,動輒就逃、潰散是因為他們只為上官賣命,自然沒有死戰決心。
像咱們底下的兄弟們,為何敢與別人搏命因為咱們知曉桐山現下的局面來之不易,知曉若咱們不死戰,咱們好不容易建起的鷺留圩、十字坡就要毀了,知曉咱們身后爹娘妻兒就要遭殃”
“可這蔡州畢竟不是咱桐山啊。”
“嗯,那咱就把蔡州也變成桐山”
陳初說罷,大郎沉默片刻,忽道“初哥兒,你說,這天下百姓會不會有一天都過上咱鷺留圩那樣的日子”
陳初望著窗外淅瀝雨幕,笑著搖頭道“我也不知。這是一條沒人走過的路啊”
大郎也看向了雨幕,隨后又道“駐在淮水畔的其他三軍,現下還沒來拜訪么”
“尚且沒有。”陳初笑著道“倒是那靖安軍指揮使朱達的夫人,前幾日找過玉儂一回,言語間頗為親熱。”
“哦男人不露面,讓婆娘出面這朱達藏頭露尾,讓人看不起。”
大郎不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