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目雖仍是吏,卻比一縣押司權柄大了許多。
唯獨他徐榜,甚也沒撈著,心里如何不吃味。
長街夜深,偶有三兩名晚歸行人,腳步匆匆。
比起夏日時,桐山縣冷清許多,但比起往年,城內又繁華許多。
街道兩側,到處是趁著冬季客少擴建裝修以備來年的店鋪。
蔡源不時左右看看,感慨道“二弟啊,你我二人自小生于斯長于斯,如今桐山局面,當真來之不易,我等離任后,許多大事需你來拿主意、與新任縣尊溝通斡旋,這副擔子可不輕。”
徐榜自是明白蔡源的意思,仍忍不住嘟囔道“老五幫大哥謀官,我不嫉妒,但志遠他們幾個去蔡州投軍,卻又被選進了那錦錦衣所,聽說還是我那好侄女、你那寶貝女兒的主意。這便不合適了吧她如今和老五親近,卻要來堵死其他弟弟的路么”
“呵呵,老二,此事怕是你沒看清。我打聽了,那錦衣所擔負內查自糾職責,如此重任,非老五至近之人不可擔當。我那侄兒蔡思,不也被挑選去了么如今我們五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子侄做甚又有何關系終歸是一條船上的。”
蔡源淡然道。
你自然覺著沒關系,你得了官,女兒又是老五的枕邊人。
擔心自己一家被邊緣化的徐榜暗暗吐槽道。
蔡源怕是猜到了徐榜的想法,忽道“你那侄女徐貞兒也莫要再鬧了,她若是聰慧,便”
“大哥”
提起此事,徐榜微惱,打斷蔡源,道“是我侄女要鬧么那楊大郎忒不像話,要了貞兒卻又不娶,還揚言要貞兒做妾這不是欺我徐家么”
“你看,你先聽我說完嘛。她若是個聰慧的,當初就不會拒了這門親,就算是拒了,也不會對外說人楊大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更不會說人爹娘鬼迷心竅,凈想好事。”
“她”徐榜替自己侄女辯解一句,“她現下已然放低了身段,還待怎樣”
“糊涂那楊大郎出身逃戶,本就桀驁,又是血氣方剛年紀。被你侄女無端折辱,怎會不惱。偏偏你侄女在他做了指揮使后又主動送上門,更讓他看不起”
“他憑甚看不起我徐家女子”
“老二啊你還把他看做無戶無籍的逃戶那楊大郎如今是鎮淮軍指揮使、是老五的腹心弟兄你若還用以往眼光看他,遲早生出嫌隙”
“大哥”徐榜遲疑片刻,問道“大哥是甚意思”
“我的意思,你勸勸你那侄女莫鬧了,若真有心進他楊家,做妾便做妾。”
眼看徐榜聞言面色不虞,蔡源卻繼續道“拋開楊大郎曾經逃戶身份,你那侄女做一軍指揮使的妾室,果真算委屈她么她不過是后悔當初有做指揮使娘子的機會,卻錯過了”
“”徐榜沉默片不語。
“老二,眼看亂世將至,正是你我四姓五家勠力同心之時,切莫因兒女小事耽誤一家前程。為兄言盡于此,二弟自行斟酌吧。”
“哎,謝大哥提點。”
徐榜悠悠嘆了一回,抱拳行禮道。
十一月三十。
辰時。
陳景彥一身便服坐于縣衙大堂,最后摩挲一遍那方小小知縣官印,隨后連同案牘文檔一并封存。
堂外。
公人皂衣皆是喜氣洋洋。
縣尊高升,帶走了蔡源和西門恭,騰出的位置自然要自己人頂上。
蔡赟接替了父親錄事一職,西門喜升任押司。
離任前突擊提拔,是為了延續桐山現下政策繼續不變。
皂衣們圍著西門恭兄弟道賀后,又紛紛上前與茍勝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