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除一成拍賣行的傭金,何幸甫凈落二百零七兩。
這是一筆他從未擁有過的巨款。
至此,何幸甫要是再不明白怎回事便是傻子了不過,這種送銀的方式太符合文人的調性了
既免了收銀人尷尬,又附庸了風雅。
何幸甫忍不住想到,若是四海商行要找某位朝廷官員幫忙,如此利益輸送,便是連行賄都算不上
高啊實在是高
交割了銀子,何幸甫抱著沉甸甸的銀袋,總覺著有些不真實,直到陳景安上前以師長姿態教導道“樂存,如今得了銀子,緩解了困頓,還需把心思多用在書本之上啊伱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只管恣意揮霍光陰,若哪日耍倦了,想要出仕隨時有父母長輩可安排妥當。樂存若繼續荒廢下去,大好年華眨眼蹉跎”
今日,何幸甫被陳景安溫潤如水、且為人保全顏面的資助方式感動的一塌糊涂,聞言不由將銀袋放在地上,鄭重一禮,低聲道“先生,晚輩雖無福分拜入先生門下,但從此之后,視先生為師弟子若有甚能幫的上忙,請先生直吩咐”
“如此說來,還真有一事需樂存幫忙。”陳景安稍稍猶豫一下,低聲在對方耳畔說了些什么。
何幸甫卻是一驚,“先生果真要弟子如此做”
“嗯,可是有難處”
“弟子沒難處,只是擔心擔心路安侯記恨弟子。”
“哈哈哈,昨日那種無端猜測你都敢寫,還怕他記恨放心吧,我會與元章說清,他并非小肚雞腸之人”
臘月十七。
三日一刊的君子言發行了最新一期。
但這一期,頭版并沒有像以往那般刊印指點江山的時策,反而刊載了一篇人物傳記。
主角正是蔡州留守司都統制、路安侯,陳初。
文中雖然把陳初改成了陳楚,但海外歸人、一地軍頭的描述,讓讀者根本不作其他人想。
這篇傳記和當初東京城內的大齊七曜刊有得一拼,文中的陳楚是一個喜食幼童心肝的變態,且強搶民女、抓男為奴,荒淫無度到了極點。
簡直殘暴。
這一期刊印出來后,最先拿到報紙的吳逸繁看的眉開眼笑,就算斗不過路安侯,但能把對方罵的狗血淋頭,也不失為一種能發泄怨氣的精神勝利法。
急于分享快樂的吳逸繁當即帶著報紙跑回府衙,卻在官舍門口碰見了正急匆匆外出的陳瑾瑜。
阿瑜也看過了此報,一時間猶如仇人見面,指著吳逸繁的鼻子便罵道“吳逸繁,你無恥”
“又又不是我寫的。”
吳逸繁雖然解氣了,卻也知道這種方式不光彩,吭哧吭哧解釋一句,便逃進了四季園。
一直稱病待在園內一步不出的孫昌浩,看了報紙后,竟一拍桌子,罕見的硬氣著罵了一句,“蠢貨一群蠢貨”
“姑父”吳逸繁一臉迷茫,他知道姑父對陳初的恨一點不比自己少。
我們辦的報紙幫你罵了他,你不開心也就算了,何至發這么大的火
孫昌浩唰唰撕了報紙,低聲斥道“上期報紙不是正在深挖賊人躥入懷遠縣的真相么怎這期學了這潑婦罵街的做派”
“姑父,懷遠縣之事,不過是程錦那名跟班的胡亂猜測,咱又無甚證據”
姑母罵吳逸繁,他尚且能忍,但在家中從來不敢高聲的姑父罵他,吳逸繁不樂意了。
“你懂甚便是猜測,只要分析的條理清晰,也夠路安侯喝一壺的你可知,他此次收拾那么多士紳,為何沒有人敢替士紳仗義執言么”
“為何”
“還不是因為那些士紳丟了氣節。陳初以此將這些士紳和天下讀書人區別開來了,誰再敢替他們求情,不免被人懷疑同樣沒有氣節可若是此事乃陳初自導自演,那便是代表他想對天下士紳動刀便是咱們沒有證據,但只要引導天下士人對他懷疑,他就完了”
孫昌浩痛心疾首道,吳逸繁聽了越發覺著姑父說的有道理,卻還是忍不住辯解道“這期沒有深挖此事,但下期可以繼續編排他嘛,君子言往后又不是不印了”
“糊涂”
孫昌浩無語的拍了拍額頭,“你們這篇小傳,直如潑婦罵街,就此一回,便失了公信誰還肯信你們往后你們再說陳初任何壞話,只會被認為以公器報私怨”
聽姑父這么一分析,吳逸繁不由一陣沮喪,沉默片刻,起身出門,卻被孫昌浩喊了回來。
“茂之去哪兒”
“我回報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