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實際操作中,這條律令近乎于無,但像蔡州這般,販夫走卒亦敢穿綢著緞者,同樣罕見。
韓昉不由大搖其頭,氣道“如此奢靡風氣,實乃取亡之道當年周國,丁未前東京城內亦是如此,這才丟了半壁江山,想不到才短短數年,這蔡州人就忘了前車之鑒”
“是極,是極”
周國丟了半壁江山到底是不是因為奢靡,不好說。
但普通百姓也敢和士子穿一樣布料的衣裳,才是讓韓昉和董習不爽的主要原因。
一刻鐘后,韓、董二人黑著臉跟著陳景安在一家名為四海拍賣行的商戶門前下了馬車。
被陳景安引進內室后,商戶管事聽了韓、董二人大名,驚喜之余連連作揖,口中道“原來是關東狂草韓公到了鄙店蓬蓽生輝啊”
本來還想點評兩句找茬的韓昉聽了,不由微微羞赧。
他是愛臨摹唐時張旭的狂草,但他平日多在治學上用功,于書法一道根本算不得什么,更遑論關東狂草這樣的名號了。
“言過其實了,言過其實了”
韓昉面上自謙,心中卻受用,言語不由更和善了一些。
“韓公于書法一道的大名在我蔡州廣為人知,年前韓公一副墨寶流傳至此,在我行拍賣,被幾位顧客競相加價,最后以六百兩的價格成交打破了本店當代書法的交易記錄”
那管事眼巴巴望著韓昉,似乎是恨不得韓公當場留下一副墨寶。
六百兩
便是對小有家資的韓昉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同時,韓昉還有些肉疼不知是哪位學生拿了自己的墨寶換了這筆銀子,他自己卻一毛沒落著
再者,我的字果真值這個價
“你所說為真”韓昉將信將疑道。
“自然是真的”那管事激動起來,仿佛誰侮辱了他的信仰一般,“韓公若不信,可當場書寫一副”
“是啊韓公既來,不如給我蔡州再留下一副墨寶吧”陳景安也從旁鼓動道。
見韓昉稍有意動,管事當即命人拿了筆墨,并親自研磨。
韓昉再矜持推讓幾下,陳景安捧臭腳的功夫比陳初厲害多了,在他的勸說下,韓昉終于動筆。
君子誠,天之道
短短數息,寥寥六字。
隨后,陳景安帶兩人進了拍賣廳二樓的隱蔽包間。
當管事拿著墨跡未干的字幅進入拍賣廳,只說一句,“新得了河東韓公的墨寶”,廳內一眾演員呃,一眾書法愛好者登時炸了鍋。
連底價都來不及定,下方已有人報價,開口便是三百兩
層層加價中,躲在包廂內的韓昉和當初那何幸甫反應差不多,緊張、激動、刺激都有。
雙手不自覺摳緊了窗欞。
每一次加價,都是對韓昉在書法一道上的肯定和認同
最終,經過近二十輪競價,字幅以八百八十兩的價格成交
當賣師落錘那瞬,韓昉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
他這一輩子,學業有成后得到的贊許敬仰不知凡幾,但像這么刺激的,卻是頭一回。
過癮
夜,戌時。
韓、董二人在陳景安的相陪下,酒足飯飽,回返驛館。
天氣嚴寒,但蔡州強勁的消費能力,讓夜間絲毫不比白日清冷。
成群的孩童聚在街邊燃放元夕節省下的煙花炮仗,挑擔小販掛著燈籠繼續游街串巷,臨街商戶內外依舊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