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百姓們單純以喜惡評價當晚一事,同樣被驚醒的蔡州官學宿舍內的士子,則想的深了許多。
知府謀逆
太不合常識了,畢竟那孫昌浩代表的就是朝廷。
由此再推測下去,真相已呼之欲出淮北和朝廷之間的矛盾,只怕已到了失控的地步。
得出這個結論后,宿舍內安靜下來。
官學士子,身份階級各異,有的本就是士紳后代,有的卻是商賈之子,還有出身于農家的貧寒子弟。
各家利益訴求并不太一致,但短短兩三年,蔡州的日新月異、生機勃勃,他們卻是看在眼里的。
比起大齊其他凋敝府縣,沒人愿意讓蔡州再回到以前的模樣。
可是,今夜之事若昭示著朝廷和淮北決裂,那么朝廷勢必是要將富庶蔡州納入東京諸位大佬的口袋
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一人愿意接受。
丑時末,外間喧鬧漸漸回歸安靜,黑暗中,不知誰忽然說了一句近月來時常私下討論的那樁事,“淮北自治”
寅時二刻。
街面上一隊隊將士不停在城內巡邏,以免有漏網之魚在城中作亂。
迄今為止,今夜所有事都在按照事先議好的預案在執行。
除了一樁事
原本計劃中,捉了魯王府親兵、懷遠鄉紳后,會將這些人送到府衙,緊急審訊一番,這些人的供狀,便是蔡州和朝廷討價還價的籌碼。
可直到城內徹底安穩,陳景彥等人也沒等來將士把這些人帶來,找人一問,卻得知人都被帶到了侯府
據說,是蔡三娘子的命令。
以三娘子那喜怒無常的陰毒性子,這些人怕是要遭殃,陳景彥等人趕忙去了侯府。
只是,他們卻忽略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上,能管住的蔡婳的,只有半個那便是此時不在蔡州的陳初。
為何說是半個
因為蔡婳有時連他的話也未必聽,更遑論陳景彥、西門恭、徐榜這些歪瓜裂棗了
蔡婳倒不難找,此時她就在灑金巷外的長街上。
街面上,已是血流成河
今夜捉到的魯王親兵,已被當街斬殺了六七十人。
一顆顆橢圓腦袋,在街上滾了一片。
遠遠望去,猶如七月時節的西瓜田
而蔡婳,則慵懶坐在大椅中,旁邊矮幾上,還放了細高曲嘴酒壺她就這么坐在這兒,宛如吟風賞月一般自在。
甚至,為了避免那四處亂淌的鮮血流到腳下,還細心的在周圍墊了一圈香灰。
陳景彥兄弟見腦袋滿地亂滾,先是大駭,胸腹間一陣作嘔。
再看蔡婳那淡然模樣,幾人不禁頭皮發麻,便是見慣了生死的西門恭也忍不住暗暗佩服五弟好家伙也就是老五了,敢娶這樣的女人回家,夜里摟著睡覺時不瘆的慌么
陳景彥硬著頭皮上前,道“這些人是魯王親兵,咱們還要拿他們與朝廷討價”
哧
幾丈外,又一顆親兵人頭落地,切口平滑的脖子中如天女散花一般噴出一叢血霧。
蔡婳瞇著狐貍眼,執壺抿了一口酒,看都不看陳景彥,道“這些蝦兵蟹將在朝廷眼里值當什么只需留著吳維光便是了,其他人的口供都已錄下,留著他們吃咱蔡州糧么”
“那也不能妄殺吧他們已經投降了”
陳景彥再勸,卻因蔡婳身上那股凜冽陰冷的煞氣,語氣不由自主客氣了許多。
蔡婳這才轉頭看向了陳景彥,抿嘴笑笑,隨即臉色又冷淡下來,“陳同知,你可想過,若我一家人落在他們手中,便是求個痛快死法,能不能如愿”
“”
這話,陳景彥沒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