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三是左近聞名的潑皮,常帶著一伙破落戶在周邊游蕩,本分農人誰又愿惹他們。
那皮三聞言,吐掉叼在口中的草莖,嘿嘿一笑道“好說,你家三郎前幾日與我等關撲,輸了五貫七百錢與我。當時他說手頭緊,讓我們容他幾日,以每日三分息簽下了借據如今已過五日,應還二十一貫一百六十三錢我與伱抹個零頭,那三文不要了,拿錢吧。”
董榮貴一時瞠目結舌,看了看皮三,又看了看已嚇得六神無主了的幼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十一貫,他便是砸鍋賣鐵也還不起啊。
一旁,董生福看不過去了,當即道“皮三,都是鄉里鄉親的,你莫要欺人太甚貴哥兒家的三郎今年剛滿十三,他懂個甚關撲肯定是你設局害人”
“放你娘的屁”皮三身后一名幫閑當即指著董生福喝罵道。
皮三卻笑吟吟的抬手阻止了同伴,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張借據抖了抖,道“怎了白紙黑字,上頭有他家三郎的手印畫押,你們難不成想要抵賴么子債父償,便是將官司打到縣官老爺哪里,某也不怕”
董生福一聽,不由默然。
不管對方用了甚齷齪法子,但有了貴哥兒家三郎這借據,他們的確不占道理。
就在此時,卻聽方才斥罵董生福那幫閑又道“董生福,你還有空管別人家的事你那兒子昨日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我家三爺,致使三爺抱在懷里的唐時三彩繪瓷打爛了,價值三十貫他回家后沒與你說么”
“”
董生福不由一驚,馬上想到了昨晚兒子回家后魂不守舍的模樣,頓時周身涼透。
他隱約聽人說過東京城有潑皮會用這碰瓷的法子訛人錢財
不待他細想,只見一老者騎著毛驢帶著幾名家丁從遠處路過。
那人湊巧看到此處聚攏了百姓,不由拐了過來。
走近后,周圍農人行禮的行禮,磕頭的磕頭,紛紛喊道“見過李員外”
這李員外李以仁家中耕讀傳家數百年,是開封府有名大儒,眾人以前大多為他家做過佃,自是有幾分敬畏。
李以仁見董榮貴失魂落魄委頓于地,不由關心道“咦,這是怎了”
多少保持了一些冷靜的董生福望了李以仁一眼,遲疑了片刻,終究沒有開口。
他以前同為李家佃戶,這李員外雖面目和善,但催收租子時,他家家丁可從不手軟,前年還鬧出打死人的慘事,是以董生福對李員外并不太信任。
可一旁的皮三卻腆臉上前解釋了一番。
不想,李以仁聽了竟臉色一黑,斥道“胡鬧都是鄉里鄉親的,怎能如此逼迫”
那皮三卻也一臉委屈道“李老爺,我知您心善。但愿賭服輸、欠債還錢,小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不還錢,我和弟兄們就要喝西北風,家里老娘也要跟著餓肚啊”
李以仁聞言,左右為難的看了看皮三和董榮貴等人,忽地一嘆,道“你話說的不錯,但董老漢家中的難處我是知曉的這樣吧,你將借據都轉與我吧,這錢,我先代他們還了”
此話一出,周圍農人齊刷刷看向了李以仁,眼神中有感激、有羞愧、有疑惑
羞愧的人,是因為以前私下罵過這李以仁。
董榮貴卻是感激,感激李員外救他家于倒懸。
董生福是疑惑的那個這李員外何時改性了
坐在地上的董榮貴翻身再次跪地,可不待他感謝地話說出口,那皮三卻邊將懷中厚厚一沓借據遞給李以仁邊道“謝過李老爺但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李老爺吃不吃的住”
李以仁接過借據一張張看了起來,眉頭漸漸鎖緊,先自言自語道“竟然這么多”
隨后看向了董榮貴,和顏悅色道“我先代你們還了,你把剛剛佃來的二十畝良田轉與我家,你繼續與我家作長工慢慢償還,如何”
“”
京西落雁崗。
上月,此處建起一座占地廣闊的農肥場,以至于周邊時常彌散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
午時,陳初帶著阿瑜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