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畝良田,想起來便肉疼的心肝直顫,但比起一家滿門的性命,卻又算不得什么。
姚宗江咬了咬牙,道“楚王,我家愿獻良田四千畝,用于安置鄉親”
“哦”陳初收回看向窗子的視線,瞄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姚宗江,再次“哦”了一聲。
接連兩聲哦,卻有不同含義。
第一聲似乎是對姚宗江愿意主動獻田意外,第二聲更為平淡的哦是表示他知道了也僅限于知道了。
但,并不滿意。
姚宗江剛剛消去的汗又冒了出來,忙改口道“楚王,我家愿獻田六千畝”
陳初耷著眼皮,以指關節輕扣桌案上的信封,發出輕微的篤篤聲。
“獻獻七千畝”
“篤篤篤”
“八八千”
扣桌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陳初像是剛剛發現姚宗江跪在面前似得,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將人攙了起來,“啊呀姚員外為何下跪啊快快請起”
“謝楚王。”姚宗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八千畝良田一去,家中就只剩下五百畝田地了這已經不是抽骨吸髓了,而是吃干抹凈,只給你留了點腳上的死皮
但比起全家性命,該舍棄還是得舍
重新落座后,陳初終于給了姚宗江一個相對好些的消息,“姚員外一心為國解憂,自不能讓伱憑白蝕了本。你家這地啊,算朝廷買的但如今國朝困頓,暫以五年期國庫債券的形式支付,年息百三,五年后本息兌付。姚員外以為如何”
“謝楚王體恤,這國庫債券自然是極好的。”
他能說不行么
若一開始,陳初便這么說,姚宗江一定覺著對方是在赤裸裸的訛詐。
但原本以為要白給了,卻又得知這國庫債券,心里卻好受了一些。
即便五年后不能兌付,也不過和剛才一樣,白給。
可萬一真能兌付呢
總歸有了點盼頭
申時初,陳初離開姚家,姚宗江相送,分別時,陳初笑著給了一個真誠的建議,“姚員外,若想充實家產,沒必要一直盯著田地嘛。這兩日,你可到阜城逛逛,打聽打聽隨軍來此的淮北商戶是如何掙錢的”
陳初打算將姚宗江樹立為標桿。
宣德門一事,再加這次阜城之亂,陳初怕是要坐實士紳屠夫的名號了。
但一個健康社會,士農工商哪個也少不了,陳初既不打算、也不可能將士人殺干凈。
便是后世革命,也要從士紳中區分出劣紳和開明士紳呢。
自然,被殺的便是劣紳,愿意跟隨楚王腳步的便是開明士紳。
十月二十三,嘉柔親書的忠良之家匾額送到了阜城沙渦鎮,陳初親自參加了授匾儀式,河北路經略安撫使、轉運司使等地方大員,在他的要求下盡數來到了現場。
除此外,當地幸存士紳都收到了邀請。
這么大的牌面,姚宗江自是滿意極了,近幾日因損失大筆家產的郁郁心情,稍稍得到些紓解。
當日宴席,陳初讓姚宗江陪同,與本地鄉紳飲了幾杯酒,席間仿似說笑一般道“諸位需努力啊,這忠良牌匾還有幾面,莫要等到最后甚也落不著”
聽著像鼓勵,落在各人耳中卻更像威脅。
得了牌匾便是得了體面,你們若是再不向姚員外學習,最后不但得不到體面,便是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眼前這不就是實例么
姚宗江得了名聲,其母被封為孺人,其子也得了文林郎的散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