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入夜后,榆州城內終于有了幾分即將過年的喜慶氣氛。
到了今日此時,各級衙門公人、將官士卒大多已休沐歸家。
但榆州城大獄內,卻依舊在加班加點工作。
幽暗刑堂中,一名年逾四旬的黑瘦漢子被反綁在刑架上,身上鞭痕笞印、皮翻肉卷,已沒有一絲完好的地方。
奇怪的是,旁邊持鞭行刑的人卻不是牢城獄子,而是一位穿著軍衣的小校。
這小校眼見黑子垂著頭沒了聲息,忙走到刑堂角落那張方桌前,恭敬道“王隊將,這人又昏死過去了。”
仔細看,才能瞧見油燈光亮不及的暗處,坐著一名身形肥胖的軍官。
此人正是榆州督撫王伯龍之侄、親兵隊將王信,王信飲了一口溫酒,淡淡道“潑醒,今日不審出這廝的底細,咱們就在大獄里過年。”
此話一出,刑堂內的五六名親兵以及一眾獄子紛紛面露苦相
大年三十,除夕守歲,誰愿意待在這臭烘烘的大獄里,誰不想早點回家陪陪婆娘孩子。
可官大一級壓死人,有王信在這兒盯著,不審出個鼻眼來水也走不了。
那獄頭彭進財不敢辱罵強制他們加班的王信,便小聲罵了一句那名受刑漢子,“哪里來的硬骨頭,扛了兩日還敢嘴硬,再這般下去枉丟了性命不說,還拖累老子回不得家”
身旁,獄子謝德祿提議道“彭頭,今晚除夕,要不你去勸勸王隊將今日到此為止吧,先讓兄弟回家,明日再接審也不遲嘛。”
“你以為老子不想回家王隊將鐵了心的要撬開這漢子的嘴,我現在若是去勸,憑白吃一頓鞭子”
彭進財低聲斥道。
謝德祿就此不語,卻下意識往牢獄大門方向望了一眼,不小心露出一絲焦急神色。
好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漢子身上,無人留意。
那邊,一桶冷水澆到受刑漢子頭上。
寒冬臘月,如此強烈的刺激,頓時讓這漢子幽幽醒轉。
王信起身,從黑暗處踱到漢子身前,幽幽道“我說,你何故這般硬撐,既自己吃苦頭,又累我等不得回家團圓。我且最后問你一回,你到底姓甚名誰,為誰效力,城中接頭的是誰”
那漢子明明已被折騰沒了半條命,聞言卻努力抬起頭,竟朝王信咧嘴笑了笑,隨即一口血痰啐到了王信正胸口,“老子是是你爹,我為你娘效力,你回去問她美不美嘎嘎嘎”
久未進水米,這漢子的笑聲猶如金屬磨擦,干澀嘶啞,刺耳難聽。
王信不由勃然大怒,“給我割了這賊廝的舌頭”
持鞭小校忙上前一鞭子抽到漢子臉上,這才轉頭對王信道“王隊將,割了舌,咱就沒法審了啊。”
王信一怔,隨后緩緩坐在了一張條凳上,隔了半天才森森一笑,“差點著了這老小子的道,你想求死,老子偏不讓你如意來啊,給這位好漢暖暖身子”
小校馬上會意,拿了根烙鐵埋進了炭火堆里。
等候烙鐵燒紅的間隙,王信一臉陰鷙的擦掉了胸口血痰除夕夜不回家,自然不是因為他為了福報甘心996。
實因審訊這漢子的任務乃王伯龍親自交代,近幾個月來,王伯龍早已察覺城內有些不對勁。
更有風聞,年初釋放的那批俘虜,幾乎都參與過毆殺金人。
但這批人人數眾多,若無確鑿證據,王伯龍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