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完顏亮大軍副帥完顏謀衍同參政蕭仲賢,悄然離開大營,北返黃龍府。
二人此去,僅帶走護衛數十人。
綿延二十里、駐扎了十幾萬人的軍營中,自是看不出少了這么點人。
第二日,長史吳維正同樣只帶了十幾人、攜東珠山參等財貨去往了遼東半島上的鎮海府。
此處,有金國僅剩的五百石海船。
大凌河東岸,完顏亮的帥旗依舊高高飄揚在中軍大帳前,兩軍繼續做著互相騷擾,完顏亮甚至在六月二十日這天又組織了一波試探進攻,來掩飾真正的戰略目的。
七月伊始,進入了一年中最炎熱的時節。
金人不耐暑熱,聯軍中同樣有近半數的金遼渤人,隔河對峙的雙方很有默契的降低了互相騷擾的頻率和強度。
七月初二,南去三千里。
臨安龍山渡,一艘商船靠岸后,自有伙計打點了上前盤詰的軍巡鋪軍士,隨后,吳維正才從船上走了下來。
龍山渡距離周國都城不遠,因人口聚集后的巨量消耗,每日自此進港的漁船、商船不計其數。
身穿短褐、膚色黝黑、身上帶有一股魚腥味的漁夫,身穿銅錢紋錦袍的廣南商人,高鼻鷹目的波斯人可謂魚龍混雜。
作了商人打扮的吳維正站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突兀,稍稍駐足打量后,便帶著幾名精悍伙計匯入了去往臨安的官道。
臨安城西倚西湖,東南臨錢塘江,因地形所限,城池南北狹長。
吳維正一行自新開門入城,一路向西至望仙橋。
因十幾年前丁未之難中東京淪陷,有大量勛貴、官員、富戶隨周帝一路南逃,最終落腳臨安。
因大量人口和財富的到來,短短幾年間,臨安地價便漲了十倍不止,城內寸土寸金。
可即便如此,望仙橋聯接御街這等一頂一的繁華之處,卻坐落著一座占地廣闊的大宅。
下午申時,日頭正毒。
大宅前竟排起了隊伍,排隊人群直從府門門房站到了大街上。
其中不乏衣著富貴之人,甚至有個別綠袍低級官員。
即便太陽曬得頭臉出油冒汗,可大伙依舊保持著頷首微躬的恭敬姿態。
試問誰家能有這般派頭,自然是大周獨相秦會之秦相了
周國的政治體系搭建就突出一個互相掣肘制衡。
不但軍隊體系是這樣,文官同樣如此。
便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職,雖有宰相之名,卻不掌軍權。
軍事職司歸樞密使,也稱樞相。
財權又被劃給了三司使,稱為計相。
歷來朝中軍政大事,需三相全部認可,才能施行。
可如今這周國樞相、計相皆空缺,秦相一人獨攬大權。
這是周國立國近兩百年來都沒出現過的情況,是以,相府前門庭若市的景象也就不稀奇了。
吳維正抬頭看了眼府門上掛著的周帝親筆相府匾額,不緊不慢站到了隊伍后方。
這一等,便等了一個時辰。
排在他前頭的,遞上拜帖后若被接見,自是露出顧盼自得的欣喜神色。
若拜帖被送回被告知相爺今日無暇,即使在大太陽下干等半下午,也不敢露出絲毫怨言。
輪到吳維正時,隨從遞上拜帖,那相府下人瞄了一眼,只見拜帖上僅寥寥數字,無光殿故友,拜見
相府下人不由又打量了吳維正一眼,心下不滿。
前來拜見相爺的,若親近些的便在拜帖落款晚生、后輩。
若是官場下屬,落款便為下官、卑職。
更肉麻的,稱呼自己為門下走狗的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