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筆不久章太醫到了光明宮,行禮后花素律指下窗邊的椅子“坐下說,朕叫你來是有事要問。”
“謝皇上。”章太醫不多客氣,扭著圓滾滾的身體坐過去,“不知皇上要問何事”
花素律手捧黑釉茶盞,垂眼看盞內白色的茶沫浮動“地方上醫者很少嗎”
章太醫對這個話題有點意外,拱手道“回皇上,據臣所知,不多。一般一縣有一館,城內大抵會有大醫館或一兩家小醫館。州內的話,無論規模,能有四家以上,便算多了。”
花素律不大懂這大醫館小醫館有什么區別,她放下茶盞,皺眉問“醫館內坐堂大夫,有幾名地方若有時疫,能否救治得來”
“時疫”章太醫被觸動到神經,忽地站起來,急得臉上的肉都顫了兩下“皇上哪兒有時疫”
花素律示意他坐下“沒有,朕是在詢問你。”
“哦,原來如此。”章太醫松下口氣,抱禮俯身“是臣失儀。”
他坐回去,思索一瞬續上剛才的話題“大醫館會有兩到三名,小醫館一般只有一名,甚至沒有。”
“人不會太少”花素律疑惑“一個縣少說有萬八千人,一兩個大夫,夠用嗎”
章太醫點下頭“皇上說的是,若僅憑醫館看病,是不夠的。皇上可知何為赤腳大夫”
花素律手拄著腦袋略想了一瞬
上輩子父親去世后,指導教授帶她去自己年輕時下鄉插隊的農村,名為采風,實為幫她疏導心理狀態,方便接下來參賽寫作品。
到村子當天她被土拗里的小蟲子咬得腳踝血腫,鞋都穿不上,教授帶她去村里找一位赤腳大夫。
那名赤腳大夫與教授一般大的年紀,頭發花白。
一張臉飽經風霜溝壑縱橫,穿件被汗浸得發黃的破洞大背心、綠色勞保褲,腳上趿拉雙沾滿泥的軍綠色勞保鞋,坐在小板凳上抽嗆人的自卷旱煙,與一般農民別無二致。
看過她腳踝上的傷后,回屋里取出個小罐。
用勺子撅出干巴巴黑黢黢的一塊,也不知是什么東西,聞著有濃濃的藥味和草灰味。
老頭兌上土蜂蜜攪和一陣,后頭因為太干,還吐口吐沫進去
當時把她惡心的,好懸早飯沒吐出來。
教授在旁邊哈哈笑,說“你給我們孩子弄點水兌不行嗎”
老頭兒歪叼著煙卷,瞇眼瞥他倆“兌水你懂個屁。”
起先以為老頭會像電視劇里,弄些開刀放毒血這種世外高人般的夸張招數。
結果就這么一坨臟兮兮的藥膏糊在被蟲咬的地方,纏上布條,兩天的功夫,不疼不癢恢復如初。
花素律垂下頭悶悶發笑
等洗干凈藥膏看到白白凈凈的腳踝時,給她這個城市孩子驚得,下意識一句“臥槽牛逼啊”脫口而出。
換來的是老頭叼著煙吭哧吭哧地笑,和教授震驚地問“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呢”然后拎她回去教育了一個多小時
花素律記得她和教授在那個村子住了半個暑假,去的第一天,她穿條柔軟清新的白色棉布裙子,英式田園風草帽,干凈的帆布鞋,那叫一個亮堂
等離開那天,她完美融入當地時尚。
勞保店買來的大半袖,和鄰家小媳婦交換的本土風純手工寬檐草帽,挽到膝蓋下耐磨又抗臟的軍綠色勞保褲、勞保鞋。
章太醫坐在邊上,看皇上臉窩在胳膊肘里,身體微顫“皇,皇上”
花素律深吸口氣,斂回笑“嗯,朕在聽。朕知赤腳大夫,你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