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鴉青色袍子的太監年紀不大,但看衣裳品級不低。
他站在正殿前頭,扶著紗帽昂頭指著房檐上的人,氣急敗壞地罵“趕快下來這是皇宮不是你家的野山頭”
儲秀宮正殿朱瓦檐上坐個穿云霞紫錦紗袍,腕束銀甲的年輕男子。
兩條長腿一條半支著,另一條耷拉在房檐外晃蕩,背靠屋脊獸假寐,對太監的叫喊充耳不聞。
下頭各家子弟圍成一圈,中間一人隔著人群沖著小太監呦喝一聲“公公,您知道他誰嗎”
小太監瞄他一眼,那人嬉皮笑臉地繼續道“這位可是鎮國大將軍的親弟弟武家的二老爺”
一聽名頭,小太監氣急的態度霎時消了一半,但神態不見諂媚或畏懼。畢竟他年紀不大能坐到這個品級,說明為人之伶俐非常人能比。
他兩手揣進袖子里,笑了笑,模樣倒比之前還自如得多。
“咱家不管誰從哪兒來,爹娘兄弟做什么的。這兒是皇宮皇宮有皇宮的規矩,除了皇上,誰也不能越了規矩去”
他似是對周圍人說,卻又意有所指。
完后昂起頭對房檐上的武利盈道“您也下來吧壞了規矩,您吃虧不說,家里也要跟著沒面兒。”
武利盈不耐煩地睜開眼皮,望了望陰霾的天空,施展輕功翻身而下。
小太監見他給面子,剛想客氣兩句,還沒張口,武利盈邁開長腿擦撞著他肩膀揚長而去。
小太監踉蹌下,他得意幾年,受了這不尊重心中免不得有氣。
但礙于武利盈身份他也做不得什么,只得不甘心地咽下這口氣,甩下袖子揮散圍觀的眾人,帶著幾個素袍太監干活去。
武利盈青澀的面容壓抑著陰沉怒氣,走到一處長架前,上頭坐著五六個和他一般大的男子。
這幾人坐姿不倫不類,都是一副不好惹的臉,擺明是群紈绔。
武利盈一言不發只站著看他們,這群人打量他兩眼,不情愿地起身走開。他剛跳到架子上,兩條長腿交疊躺下,身邊就圍過來幾個人,其中就有剛剛和小太監說明他身份的男子。
武利盈睜開只眼,看見來者是誰后沒說話,眼又閉上。
這幾個不見外地圍坐過來,先前和太監說話的小子調笑道“瞧你這不情愿的樣,和花樓里被逼著接客的姑娘似的”
武利盈立即竄起來,胳膊圈住這小子腦袋使勁往下壓,對方嬉笑著連連求饒,武利盈卻不放過他,依舊猛勁壓他。
另外幾個小子見了也壓過來一起撲騰,唯獨后頭一個戴眼鏡、穿銀白色對襟袍的小胖子沒參與。
他道“慎言慎言。這可是在皇宮,叫人逮住,治你們大不敬時千萬別說認識我。”
他端坐在架子上頭,搖著扇子,看起來文質彬彬,和武利盈這伙紈绔子弟完全不像一類人。
一伙人聽了動作停下來好一陣,隨后集體調轉槍口,將他從上頭拽下來一頓猛捶。
“問罪第一個招你名出來”
“死胖子,有福同享,有難你第一個跑是吧到時候給你多按幾個罪,治你一個凌遲,就你這身肉,三千刀都不夠片吧”
“至少五千”
“一萬”最先被武利盈按下的小子扳住小胖子賽腰粗的大腿“要是給機會,我當兄弟的忍痛下刀”
幾個人嘻嘻哈哈一陣,鬧夠后都歪在架子上躺著。
小胖子整了整衣裳,正下眼鏡,唰地張開扇子繼續搖“你們不要因為自己選不上,就總笑連城。”
幾人一聽哈哈又開始樂,唯獨武利盈身子倏地一僵。
那幾人都當小胖子是在調笑,遂回笑道“我們選不上選得上不知道,你肯定選不上。”
“此言差矣。”小胖子推下眼鏡“咱們是未必能選上,連城是必然中選。”
旁的人聽他如此認真,都湊到武利盈邊上“誒連城,真的假的”
武利盈橫了小胖子一眼,起身搶過他手里的扇子,看眼上頭清風搖翠的扇面,別到自己腰上“大冷天扇風,你真是閑的。”
說完他跳下架子走開,后頭一圈人喊他作甚去
武利盈頭都不回“撒尿”
待到二月二十五,雍都附近五城的秀佳人入宮,花素律又故技重施,這回結束,雍都城內幾乎聽不到先前議論。
轉移輿論的目的算是徹底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