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流云。”
“怎么了爺。”
“你天天在院里不出門,不悶得慌嗎”武利盈是真心發問。
從前他還不覺得,如今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才發覺這事兒痛苦難捱得很。
流云全然不覺“我每天有活兒要做,沒事兒給爺縫衣裳繡東西,閑了和姐妹們吃兩杯、打絡子玩。有什么悶的”
她回得一片真誠,武利盈便知自己和她講不明白,遂不再說話,心中兀自生疑難道這世上的姑娘,都天生有能閉門不出的好耐性
流云扥扥他袖子,又輕聲道“爺,你真不帶人進宮”
武利盈被問得生煩,隨口嗯了一聲。
“啊”流云撇過頭,困頓道“若是這樣,爺自己在宮里多難受啊就是想找人給大將軍傳個話,怕都不容易了”
武利盈猛然來神。
對啊若不帶個家里人進宮,將來有個什么事也不好通知大哥。
如果大哥將來真要反了解救他,豈不是還要現找個通知他的人
看來確實得帶個人一起入宮。
武利盈瞄到流云身上,流云感覺到他的視線,被他看得羞怯“爺,你這么看我作甚”
“你跟我多少年了”
“年了。”
“唔這么久了。”武利盈打量她一番。
流云不算太聰明,武利智甚至覺得她稍有點笨,好在做事實在穩重。
帶她進宮不求幫什么,但若有個萬一,叫她傳個話還是夠用。
“你愿意和我進宮嗎”武利盈道“進去了,可能就出不來了”
武利盈說完有點后悔。
因為他想起儲秀宮那些教習嬤嬤,看著都四五十歲,一生年華都鎖在深宮里,著實有些可憐。
但轉念一想,女人在哪兒都是院子里一待不出門,在宮里在外頭差別不大吧
流云聽了分外興奮“真的嗎我愿意陪爺到宮里。”她指頭纏繞著衣帶子“伺候爺一輩子我都愿意,不過換個地方罷了,我有什么不愿呢”
果然,女人好像只要給她們個院子,在哪兒差別都不大
想至此,武利盈莫名想起那個沒見過面的女皇帝。
她也是女人,她也這樣嗎能在宮里一輩子不出去
周言莫回到家時,周宅門前父母弟妹都立在門口。
從轎里出來,他最先看到的是父親慍怒的雙目,但在看到伴行的太監后,父親隱下怒氣,帶領眾人向他跪拜。
周言莫被父母這一拜跪得心慌,急忙喚他們起來,旁邊太監笑瞇瞇道“貴人,這是規矩。往后您是皇家的人了,君臣有別,他們當是向您行禮的。您孝敬父母是好,但壞了規矩就遭了。”
太監圓滑,說完這話又對周家人道“禮節到了,各位起吧。七日后正式入宮,一家人還是趁時間多聚聚得好,往后再想見就難了。”
周家人聞言謝恩起身,周宇珩從身邊侍從手中接過一包銀子,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塞到領頭的太監手中。
太監假意與他推脫,最后幾乎是在周宇珩的懇求下“勉為其難”地收下銀子,帶一行人回宮中去,回頭時眼皮子里露出點不屑
待他們走遠,周宇珩才收起恭送的架勢。
低頭看到周言莫似有話說的表情,方才掩蓋的怒氣又露出來。甩袖子氣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進宅子里,不與周言莫說一句話。
周夫人不敢勸,緊隨其后垂頭離開。
弟弟妹妹瞄了周言莫幾眼,帶著厭惡地回過頭,隨父親一同離去。
轉眼間,除了門房小廝,只剩問心站在門口。
她走下臺階來到周言莫身邊,聲音夾著憤怒和哀婉“爺,奴婢送您回房休息吧”
周言莫凝視親人遠去的背影,一瞬間,這場景忽和二十多年前的記憶重合。
眼前驟然眩暈,連著周圍的事物影子都在扭曲
短短幾息,天旋地轉,他直覺胸腔如壘巨石,呼吸困難,身上一陣陣打寒噤。
連同問心站在面前與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從天邊傳來直到問心見他不對勁,搖晃著肩膀連喚了幾聲他才神魂歸體。
袖子下周言莫兩只手不自覺地顫,眼皮無力地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