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是聰明,只是到底是孩子,想不到那么周全。
蘇末放慢了腳步,將今夜的事一點一點的揉碎了講給他聽。
“這做人做事,需走一步謀十步和隨機應變。
咱們娘幾個在村里,無依無靠的。
王家卻有四個童生,王氏一族都盼著沾光,自然是向著他們。
敵強我弱的,我若是直接撕破臉,威脅要二十一兩五錢的銀子。
先不說他們同不同意,若傳出去,這名聲不好聽,往后在村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倒不如故作委屈,說的可憐些,掉兩滴眼淚,無傷大雅,卻能讓最看重臉面的他們面子過不去,主動加價。
看似退讓,實則拿捏住他們的弱點。
而王氏本就同我有舊仇,又是個嗜錢如命的,定會一時沖動。
這人沖動就容易犯錯,這時我再趁機揪住錯處,一擊致命。
好比打蛇打七寸,可懂”
顧錦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蘇末繼續說“這王家四個童生未來的仕途對于王氏一族而言,是重中之重。
我以此要挾,他們不得不退,這時便趁機訴說出真正的要求。
二十一兩五錢,對于王氏一族而言,并不多。
若是咬咬牙,能擠出來,只是他們心中不愿,畢竟是被要挾。
但是這事我占理,村里不少婦人都能給我作證,因此他們再怎么覺得膈應,都只能應下。
這做人做事,就是這樣,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同時掌握對自己有利的一切,哪怕深陷淤泥,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田地,我們一家以后還得在村子里生活,這王氏一族就不能得罪太死。
保不齊王家四個童生會有考上秀才,若真做的太絕,往后麻煩的還是我們。
若是敵弱我強,那行事便要狠,斬草除根。
但是敵強我弱,行事便要穩,要給自己留線生機。
想要被公平對待,你就得讓自己變強,讓他們懼怕你,不敢造次”
說著,蘇末勾唇一笑,意味深處地說“當然,誰說這田種不出莊稼”
顧錦年一下聽了太多,有些懵,當蘇末最后一句話傳入耳中時,他猛然抬頭。
“可是大家都沒種出過莊稼來”
蘇末停在院門口前,輕輕的推開院門,隨后回過頭,看向顧錦年
“那我問你,村子里最后一次種莊稼是什么時候”
顧錦年想了想,搖搖頭,他只知道從來沒見過村里人下過地。
蘇末絲毫不覺得自己忽悠小孩子是不對的,她十分認真地說“我來到這里的時候,那些地就荒著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人再去嘗試過,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肯定那些地種不出東西來”
陳氏與王氏兩家本是渝州人士,三十年前,因各地戰亂而背井離鄉,一路向東,直到逃到海邊發現無法再向前,才挑了個空地定居下來。
后大雍朝成立,官員前來登記人口,見此處有人居住,便劃分地界,設落山村,并將附近田地劃分給了他們。
一開始大家還很是歡喜,有田有地,才是真的落地生根。
只是次年往地里種莊稼,忙活一年,卻是顆粒無收。
大家伙都慌了神,這地種不出來東西,可怎么活
渝州府可是四處環山,他們對平靜的海面一無所知,可上山打獵,野獸沒獵到,反倒是死了好幾個人。
王氏一族因為有個秀才公,倒也不是很慌,可陳氏一族就不一樣了。
好在秋末的時候,顧敬亭顧大郎的父親和寧南清顧大郎的母親帶著一歲多的顧大郎狼狽不堪的出現在落山村附近。
當時才三十多歲還不是村長的陳永文發現了二人,將他們邀請到了家里,還請他們吃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