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策見到韓淇笑容,道:“他又混出去了?”
韓淇道:“我本不讓他出去,結果大戰剛開始就跑了,殺得混身是血,好在都是敵人的血。”
“這個渾人。”侯云策笑罵了一句,臉色嚴肅起來,道:“這一陣戰事頻繁,軍中可用醫生還是不夠,你的弟子們學得如何了?”
韓淇來到黑雕軍軍中后,侯云策先后調了四十多名機靈的軍士給韓淇當助手,這在各軍中算是極多的。
韓淇道:“弟子已可以治些小傷了,傷情嚴重了就沒有辦法,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單獨挑大梁還需磨礪一段時間。”
離開韓淇營地,侯云策問道:“趙砒還是不開口?”
石虎道:“此人甚硬,西蜀軍投降軍士對其極為敬崇。”
侯云策道:“趙砒莫非想學徐庶,進曹營不發一言,走,我們去會會他。”
趙砒被俘后,被單獨安排在一個安靜的小院子里。他脫下戰甲,換上青色圓領長袍,若不是臉上的一道小小的傷痕和不經意間從眼中閃出的寒光,和武官根本不搭界。
趙砒站在院中,抬頭望天空,天空中繁星點點,仍然是如此璀璨美麗,和昨日天空沒有什么兩樣。可是一天時間,風云變幻,物是人非,昨日威風凜凜的觀察判官,今日已成為階下之囚。
趙砒想到自殺而死的韓繼勛,暗自嘆息。他知道韓繼勛為什么要自殺,黃牛寨西蜀將張存全族的遭遇讓西蜀軍眾將不寒而栗。韓繼勛和張存一樣,全族人都在成都府,為了不連累族人,韓繼勛只能選擇自殺。
趙砒是秦州人士,倒不擔心族人被株連,想到西蜀朝中權臣爾虞我詐,吏治**,朝政一日不如一日,搖頭苦笑。他心感時事,低聲呤起《籌筆驛》:“猿鳥將疑畏筒書,風云長為護儲胥。繼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他年錦里經祠廟,梁文吟成恨有余。”
侯云策和石虎剛到小院門口就聽到趙砒呤詩。等到趙砒呤完之后,侯云策和石虎這才進入院內。
侯云策道:“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真是好詩。趙將軍是秦州人士,秦州本是大林故地,現在重回大林,正好有一番作為,不必感嘆壯志難酬。”
趙砒抬頭看了一眼來人,低下頭,表情冷漠,默然無語。
石虎以為趙砒沒有認出侯云策,道:“這是大林軍先鋒官、鄭州防御使侯將軍。”
趙砒似乎沒有聽見石虎說話,仍然神情淡漠。
石虎心中火起,手按于刀柄。侯云策輕輕拍了其肩膀,用眼神示意。
趙砒走回屋子,大刺刺地趟在床上。
當時朝廷變化如走馬燈,邊關將領打不贏就投降是普遍之事,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換個主人而已。趙砒當時在戰場上選擇投降,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數百西蜀兵性命,按當時的情形,如果自己不投降,率領西蜀兵繼續戰斗,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全軍覆滅。
趙砒實在不愿西蜀兵全部送死,因此放下了武器。
侯云策、石虎進入院子后,趙砒已經認出了侯云策。他成為俘虜卻受到優待,先后已有幾員投降的西蜀將過來勸降,由此敏感地覺察到黑雕軍確有不凡之處。今天他以如此態度對待侯云策,只是試探。
侯云策跟著進屋,道:“那日在戰場上,你抱著節度使痛哭流涕,想必和節度使感情深厚。現在節度使已死,他的后事就由你來全權操辦,你看如何?”
聽到此語,趙砒驚異地抬起頭,翻身下床,道:“此言當真。”
“軍中無戲言。”
趙砒猛地跪下來,恭敬地對著侯云策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后,道:“將軍大義,在下替節度使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