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隴西小城完全沉浸在睡夢中。黑雕軍早已虎視眈眈地潛伏在城墻之外,只等城門一開就發出致命一擊。
新任隴西回鶻軍守將蓋河是吐少度舊將,因為滿頭白發,被回鶻軍美稱為“白頭將軍”。
葛薩攻下蘭州以后,沒有等到蘭州回鶻軍從重創中完全恢復過來,就集中力量展開了對可汗仁裕的全面進攻。白頭將軍蓋河屢次勸他不要急于和可汗全面開戰,一定要避免兩線作戰。
正在順風順水的葛薩沒有采納蓋河意見,反而把蓋河的意見視為懦弱。
葛薩當兵的時候,蓋河已是白頭將軍了。葛薩成為了將軍,蓋河還是白頭將軍。無論從年齡還是軍齡哪一方面來說,蓋河都是一員老將了。老將有兩種含義,一是老而無用,另一種是老而彌堅,在葛薩心中,蓋河屬于老而無用的那一類。
葛薩調集蘭州回鶻軍主力和可汗仁裕的主力大戰于蘭州北的時候,蓋河被派來守衛隴西。
葛薩太急于和可汗一較短長,回蘭州之時,帶走了原來駐守隴西的回鶻軍,僅給隴西留下兩千老弱。葛薩知道隴西位置的重要性,但是心存僥幸,畢竟,中原軍隊百余年沒有進攻隴西城了。只要打敗仁裕軍,他就可迅速把駐守隴西的精兵重新調回來。
蓋河來到隴西,把兩千回鶻軍分為兩部,分駐城東和城南。他雖然滿腹不滿,對于守城之責卻不敢掉以輕心。進入隴西,他發現這支隴西守軍軍紀極為松馳,便開始著力整頓軍紀。可是,城中皆是老弱,要想一個月把這支弱旅打造成能戰之兵著實困難。畢竟,精兵不是一天煉成了。
夜晚城門處的守衛是白頭將軍蓋河還沒有來得及清查整頓的諸多問題之一。按軍規,這二十名回鶻軍士都應在城門處守衛,可是長期無戰事,不知從何年何月開始,城門處只有數人守衛,其余軍士都躲在不遠處的小房間中睡覺。
周青、武家強對這個情況了如指掌。針對回鶻軍的防守情況,混入隴西城的軍士們分成二組,一組由周青帶領,對付城門處的軍士。一組由武家強帶領,對付睡在小房間的回鶻軍士。
黑雕軍發起攻擊的當天晚上,西城門的四個老軍士穿著厚衣服,縮著脖子,坐在門洞下面。一名軍士用皮囊裝了些酒,四名軍士輪流喝。他們盼望早點天亮,天亮過后,他們就可以回到熱炕上好好睡一覺。
周青帶著四個人順著城墻根悄悄向門洞摸去。他們穿著特制的軟底布鞋,手持鋒利的侯家刀。這種侯家刀和往常所用的橫刀有所不同,橫刀刀刃直窄,而侯家刀刀體呈流暢的弧線形,更利于劈砍。
周青等人要摸到城門洞時,小房間方向傳來幾聲慘叫聲和驚呼聲。小城平靜的生活使草原漢子靈敏如獵豹的反應變得遲緩了,幾個回鶻老軍士正在品嘗美酒,聽到叫聲后,他們呆呆地望著小屋,還沒有抽出彎刀。幾條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鋒利的刀鋒輕易地劃開老軍士厚厚的衣服。
一名回鶻老軍士一只手拿著裝酒的皮囊,一只手握著已經不太鋒利的彎刀,他至死也沒有弄清楚是什么人襲擊了他。敵人出手如此兇狠,他最后一口酒還含在嘴里,卻再也不能溫暖身體。鮮血和美酒,同時從口中流了出來,慢慢滲進凍得堅硬的地面。
小房子里面的戰斗,或者不能稱為戰斗,稱為屠殺更為合適,幾乎和城門處的戰斗同時結束。武家強來到小屋門口后,非常冷靜地敲門,會說回鶻語地陳黑郎用回鶻語大聲說了一句:“開門,天真冷啊。”
小屋里面的回鶻人不知有詐,一名回鶻人罵罵咧咧地過來開門,門剛開一條小縫,武家強猛地對準房門就是狠狠一踹,開門的回鶻人被猛烈碰撞擊倒在地,七名軍情營軍士一涌而上,對著從睡夢中驚醒地回鶻軍士一陣狂砍。除了陳黑郎,軍士們都是偵騎,殺人的時候嘴里根本不出聲,悶頭發大財,刀刀都向回鶻軍士的要害招呼。
陳黑郎也算是心狠膽大之人,他大喊一聲:“看刀”,對準一名想撐起來的回鶻人當頭一刀,回鶻人抱著頭,痛得大叫起來。他上前又是兩刀,砍在回鶻人身上。
回鶻人受到重創,在床上不停掙扎。陳黑郎上前,又是狠狠一刀,回鶻人這才慢慢停止了翻滾,鮮血噴射了很遠。
陳黑郎砍殺回鶻軍士時,帶著報復的快感,滿臉兇相地提刀環顧。他吃驚地發現,小屋內的回鶻人全部沒有了響動,武家強和五個軍士冷靜地看著狀若瘋狗的陳黑郎。
武家強走過來,拍了拍陳黑郎肩膀,道:“戰斗時喊叫浪費體力。”
說完此話,武家強徑直出了小房子。軍士們一個個跟著走了出去,每個人順手輕輕拍了拍陳黑郎肩膀,最后一位軍士道:“殺人,只需一刀就可以了。”
陳黑郎原本以為自己的行為英勇無比,誰知戰斗結束,不僅沒有得到表揚,還得到兩句忠告,他用回鶻語咕嚕了一句:“這是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