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生這些問題的根本原因,還是侯家商鋪太大了,大梁總鋪除去馬夫、廚師等干雜事地仆人,真正做事的不過一十四個人而已,雜事太多,每天連軸轉也忙不過來,前幾天,總鋪最年輕的小伙子小九,累得趴下了。”
孟殊把飛鷹堂和侯家商鋪分得很開很清楚,飛鷹堂用侯家商鋪的作為掩護,可是侯家商鋪真正的管理者絕不參與飛鷹堂的任何活動,只管專心致志做好商鋪的事情,這一點,得到了侯云策和趙英的同意。
“總鋪人少,可以再從各地商鋪選一些聰明、忠厚年輕人過來。”
“增加人手是一個辦法,我還想到以前的辦法,侯家商鋪東、西、南、北四處都有,不同地方的環境、物產和風俗又相差很大,總鋪指揮時常有不切合實際的地方,不如在東、西、南、北四個地方重新設大店,管理當地各個分店,總鋪精力用來抓大店就行了。”
當初趙英設了幾個大店,后來發覺大店權力太大,幾番調整,還是將大店權力收到總店,由身邊的孟殊直管,僅僅保留幾條商道,吳二郎等人主要跑商道,不再管大店。
趙英沒有馬上回答孟殊,翻了翻手邊帳冊,又站起來,側房右墻上掛著一幅地圖,這幅地圖出自黑雕軍獅營之手,繪制得極為詳盡。地圖上有一些特別加了紅色小點,那是侯家商鋪在各地分店,四十七個紅色小點分布在大林版圖的東南西北各地。趙英神情專注地用右手食指點著地圖,纖細食指從大梁出發,沿著幾條官道掠過許州、鳳州、澤州、青州、大名府、京兆府等城市。
孟殊一直端坐著和趙英面對面在討論,趙英起身后,其挺直腰身才稍稍松了一下。他驚奇地發現,趙英看地圖的方式和侯云策十分相近,特別是用食指在地圖上行進的方式,兩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身著紫色長裙的趙英背影如此優雅,頭發上輕輕晃的小小玉雕,如一只活靈活現的小鳥,充滿活力。而侯云策站在地圖邊,給人感覺就如一把正在尋找食物的饑餓長刀。
“孟掌柜想法有道理,只是以前分成大店問題不少。我一下子想不清楚,你回去再仔細斟酌斟酌,把方方面面的問題考慮周到。”
趙英最后仍然沒有下定決心。
離開侯府,孟殊靠在馬車上,隨著馬車輕微顛簸,車廂窗框掀了起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前慢慢地晃過,孟殊回想趙英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隨口哼著家鄉小調,莫名其妙高興起來。
架車老把式是極解人意的中年人,聽到孟殊極為難得地哼唱小調,知他心情不錯。拐過街角就有一個燒餅店,老把式有意放慢了馬車的速度,回頭對孟殊道:“孟掌柜,前面是和記燒餅店,停不停?”
“我不下車了,你去買十個燒餅。”侯家商鋪總鋪開在大梁后。孟殊大部分時間就住在大梁,他和妹妹孟真相依為命,孟真自然也就跟著來到了大梁。孟殊是謹慎的人,他親眼目睹了富鞏由富貴的高峰摔下低谷,他不愿走富鞏的老路。沒有重要事情,他一般不帶隨從,只是帶著這個老把式。
老把式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是大林朝曾經最有名的震遠鏢局的“五虎上將”。大名叫段伏虎,顯德二年冬天,震遠鏢局總鏢頭率自帶著他的五虎上將,押送一起貴重貨物,不想中了敵人算計,在青州以北,經過一場血戰,總鏢頭戰死。五虎上將只剩下段伏虎拼死沖出了包圍。
身受重傷的段伏虎快馬奔了數十里后,終于不支倒地,被大雪蓋住。孟殊和吳二郎恰從青州回大梁,孟殊見到倒臥路邊的段伏虎,不禁想起了自已和妹妹孟真當年的經歷,于是救下了段伏虎,醒來后的段伏虎灰心喪氣之余,就留在孟殊身邊。段伏虎的大號從此在江湖中消失。孟殊身邊多了一位武藝高強的老把式。
老把式雖說名義是馬夫,孟殊給的價錢卻是保鏢的價錢。還把老把式的一家人從密州接到了鄭州,老把式無了后顧之憂,忠心耿耿護衛著孟殊。
孟真是侯家大院內當然的小公主,她今年不到十七歲,生活的艱辛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印跡,她每天開開心心地在院子內進進出出,院內不時會響起她清脆地笑聲。但是,早年生活的不幸,特別是萬壽寺血淋淋的一幕,卻在她的心頭烙下了深深烙印,在沒有人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總會出現姐姐孟清慘白的面容、萬壽寺和尚破碎的肉塊以及熊熊燃燒的大火。
孟真親自泡了一壺好茶,端到前廳。
這是哥哥孟殊從南方帶回的上好茶葉,哥哥每天回到家,不論有多晚,總有泡一壺好茶,坐在窗前慢慢地喝。
“喝茶吧,陳大哥。”孟殊低聲地對著陳猛說道。
陳猛微微點頭,仍然看著一面院墻發呆,孟真順著陳猛眼光看過去,院墻極為普通,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陳猛穿著束了腰地黑色長衫,頭發一絲不亂,原本健康飽滿的臉孔顯得極為削瘦,兩眼隱隱約約有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