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專注地看著西面和南面的近期戰報。
這些戰報他都看過,只是由于皇后病逝,林榮還沒有認真研讀這些戰報。他皺著眉頭看著這些戰報,不時抬起頭來,思考這些戰報背后隱藏的深意。木桌下首有兩名素衣文士靜靜坐在胡椅上,一名是樞密副使王仆,另一名是翰林學士王著。
林榮看完戰報,對下首兩人道:“西北戰事實質上已經結束了,侯云策不負重望,聯軍在義州擊敗了黨項南路軍,然后移軍北上,解了靈州之圍,再在小牛關重創了黨項房當軍主力,數次大戰,斬殺房當軍不下兩萬人吧,房當人可戰之士不過五六萬人吧,這一仗后,房當人十年之內難以恢復元氣。”
王樸是樞密副使,做的卻是樞密使的事,道:“這數十年來,回骨、大蕃等昔日的強敵紛紛分崩離析。黨項八部趁著這個空當漸漸坐大成勢,黨項拓跋人是黨項八部中實力最為強大的,若不及時解決,必成尾大不掉之勢。此次宥州軍出兵攻占鹽州,李彝殷難辭其咎,光殺一個馬步都指揮使德浩。就想把事情蒙過去,也太異想天開了。近期延州節度使袁鳷和鄜州節度使田景都送來奏折說宥州軍活動頻繁,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林榮是個雄心萬丈之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想當初大武軍何等威風,最后卻要靠胡人來支撐殘破江山。夏、銀、宥、綏四州封給黨項拓跋人,實際上是前門驅虎后門引狼的做法,現在四州名義上是大林節鎮,實際上和西蜀、南唐、北漢一樣,都是割據一方的地方勢力。遲早有一天,大林要奪回這四州之地。只是,大軍正在全力南征。兩線作戰是兵家大忌,我們暫時還不能對西北用兵,還好有侯云策坐鎮西北,李彝殷難以有大動作。”
聽了林榮的話,王著腦子里飛快地轉了數個念頭,限制節鎮的武力是大林朝隱秘策略,王著正是這個策略的重要制定者,他心里很有些隱憂:讓侯云策在西北牽制李彝殷。李彝殷有七八萬人馬,那么侯云策必須要有兩到三萬人,這是一支除了禁軍以外最大的一支武裝,這支武裝遠離大梁,戰斗力極為強悍,朝廷很難掌握,這就和基本國策起了沖突。
王著個性極為鮮明,瀟灑多智。交游甚廣,是澶州舊人中最不拘禮的一個人,常常在林榮面前大大咧咧。而且喜歡杯中之物,要不是王著好酒成性,宰相的位置也就輪不到范質,這與王樸的剛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另一個方面說,正是因為王著有著明顯的缺點,反而最受林榮信任。
王著道:“拓跋人李彝殷未露反意,在西北不必過多布置兵力,可從禁軍中抽派一名擅守城池的拙將去鎮守鹽州,加強鹽州防務,靈州馮繼業、延州袁鳷、鄜州田景,再加上鹽州守將,足以對李彝殷形成足夠威脅。”
王樸搖頭道:“西北各節鎮總兵力近十萬,卻太過分散,每個節鎮不過一萬多人,這樣撒沙似的擺布很難集中力量,容易被強敵各個擊破。房當軍實力不如拓跋人,卻先后擊破了涇州軍和鳳州軍,兩軍戰死人數達到一萬二千多人,是近年罕有的損失。”
王著立刻反駁道:“大武時,各個節鎮都有重兵,最多的是范陽,足有九萬多人,其次是河西和隴右,兵力均在七萬人以上,稍小的一點地朔方和河東,也有六萬人以上,節鎮擁有重兵的惡果是顯而易見的,大武內亂就是最好的例子。尾大不掉,不僅適合拓跋人,同樣適合各個節鎮。”
王樸毫不客氣地反問道:“禁軍全部駐防在大梁附近,人數已超過十萬人,若依知微(王著字知微)之見,是否會尾大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