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私鹽販子都沒有到過靈州,全是山東的私鹽販子,他們只認識新首領吳七郎,對于吳七郎為什么要陷害田家莊是一無所知,當然更不知道吳七郎后面之人是誰。所以即使這三人承受不了重刑,招出了吳七郎,也對侯云策沒有任何影響,因為吳七郎安排了這三人以后,就北上前往靈州,在靈州遙控指揮他龐大的私鹽集團。
范質是首席宰相,當他聽到田敏牽涉到販私鹽,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第二個反應就是有人在背后弄手腳。因為整個事件實在是天衣無縫:禁軍軍士例行巡邏,瞎貓遇到了死耗子,抓住了幾個私鹽販子,禁軍又將這幾人送到了大梁府尹,大梁府尹不敢做主。將此事報到了中書門下,結果幾位宰相坐在一起合計,就派人到田家莊搜查,果然搜出了私鹽。
范質在心里盤算:若說此案有什么突破口。那就是三個私鹽販子,他們傻得如一只呆呆的肥羊,等著禁軍去抓他們,可是這三人哪里像肥羊,反而是富貴無比的田家就如一只大肥羊。
“是誰有如此高超的手段、如此大的膽量、如此雄厚的實力敢于陷害當朝大臣。”這個疑問在范質心中久久盤旋,揮之不去。
范質對面坐著地幾個宰相,就如泥雕一般,一個個氣定神閑。完全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地表情,把一件棘手之事推給了首席宰相。
范質直接點名了,當然又是根基最淺的王著。
王著和田敏是泛泛之交,無怨也無仇,就道:“此事極為蹊蹺,在下認為可以從刑部抽一位好手,專門來清查此事,查清此事,也好給朝廷一個交待。”
“此議不錯。可著手刑部接手此事。”范質心中暗道:居然連一向無所拘束地王著也開始避實就虛。
王著說出了一個主意,就算完事。他悠閑地坐回原處,也學著魏仁浦研究起官服的花色。
中書門下安靜地一根針掉下來也聽得見。
范質希望田敏能夠主動找個借口,暫時不要上朝,這樣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可是田敏卻并不主動,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侯云策打破了沉寂,道:“正是王相所言,此事頗多蹊蹺,在下建議不必深查下去。”
范質見是侯云策說話,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輔政大臣中,范質對于侯云策很是豈憚,侯云策在后宮有絕對的發言權,而后宮對中書門下的提議有否決權,也就是說,侯云策實際上有權利否定自己所做出的決定,這個事實讓范質十分地郁悶。
侯云策話鋒一轉,道:“禁軍在田家莊搜查出私鹽,必定驚擾了告老還鄉的田老大人,田尚書不若暫且回家陪陪田老大人,為其壓驚,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回朝不遲。”
田敏面如土灰,他隱約明白背后的主使是誰。
范質是首席宰相,歷經多年的政治斗爭,侯云策此語一出,他心中也是一片雪亮:田敏的女兒是田淑妃,侯云策的妻妹是皇太后,私鹽之事,必定和宮庭之爭有關。
范質不愿意趟這躺渾水,使出水磨功夫,把矛盾交給田敏,道:“侯相的建議,田尚書能否接受?”
事已至此,田敏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下官領命了。”他站起身來,對著眾宰相作了一個團揖,出門之時,只聽見一聲低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