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顫了一下,卻只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從「源稚紫」了解出云國舊神開始,我便知道。舊神很愛我/她,深愛著我/她。他不想看到我的死亡/「回歸」,我是知道的。
所以,哪怕是獻出自己,哪怕還有活下去的可能,他也會第一時間先想到我,想要我活下去——這樣一來,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存在著,不必「回歸」于祂們,「同化」成與祂們一樣的存在。
……
……
……
……可是,真正地活下去,必定不能靠別人。想要活下去,便一度就要長大——不光是她那上千年強裝掩飾、強行偽裝長大,而是「自我」對自己的認同,對自身存在的信任,對自身選擇的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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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
看到「出云國」的一個「人類」,倒在我的面前,一動不動,和……「神」一樣。
然后……
另一旁的「人類」,開始大哭……
「神」……也死了?
我有些無趣地看著人類,甚至沒辦法理解「神」說的「喜歡人類」。
我看到了「神」。一動不動的「神」變成了土地/出云國,而我成了扎根在土地上的(神)樹。
我和那棵干巴巴的樹一樣,拼命地扎根,想要找到「神」,畢竟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死」。
根往下一點,我就要結一次果子——果子里有小的……「神」?
和祂很像,但不是祂。
出云國的人類把小「神」叫做出云國舊神。
每次扎根,都會「開花」,「結果」,里面出來的小「神」,都有那么點像祂,卻又不是祂。
「人類」有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叫「時間」。
我從來都不知道那個東西,但是出云國里總會有一個人類陪我說話——雖然同一個人類和我說不上幾句,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曾問過一個人類——
“上一個和我說話的人類去哪里了?”
“……他死了。和您不一樣,人類只有短短數十年時間,在您看來,只是換了一個人而已。”
時間。
人類會用一些特定的東西來指時間。
亮了黑了叫一天,這樣過了三百多次之后,叫一年。
我從沒有記住這種東西,我只想「神」能夠醒過來。可是人類說,死了就不會醒過來。
我不信。
「神」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而且,祂說的延續,我有在好好做。祂看到了會開心嗎?
會開心嗎?
我這樣想著,在一動不動的「神」/變成了土地的「神」旁邊(身上)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是被痛醒的。
這一次不是樹根扎得痛,而是有什么在咬我。
我看到了許多野獸,看到了好多好多水——
這樣的事情發生著,卻也不只是發生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類似的……
……好痛。
那些四腳的野獸將「人類」啃食,把「人類」種下,并且已經發芽的「種子」踩扁——
好痛……
到處都是……痛……
「神」……
和祂在一起的時候,最痛的時候,是樹將根扎在我的身體上……
這樣的話,現在「神」是不是也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