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枝干紛紛折斷,樹葉激射飛灑。支狩真一邊往下落,一邊聽到頭頂上千奇百怪的嘶吼聲。“嗖”一條粗如水桶的綠蚺貼著樹干,直追而下,亮如銅鈴的豎瞳貪婪盯著支狩真。
支狩真心頭一緊,這頭綠蚺額生小角,頭似人面,隱隱有化為精怪的跡象。這種快要成精的巨蚺,近乎練氣還神,絕非他能應付。他求救地望向王子喬,對方在數尺之外注視自己,眼神幽深,心思難測。
幾息后,綠蚺越過支狩真,高高拱起頸部,張開的血盆大口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噴出大片腥臭的熱氣。
支狩真眼神霎時變得決絕,攥緊匕首,欲搏生死。“吱”在他魂魄核心,金蟬乍動,發出一聲清冽悠揚的長鳴。
一幅奇異的景象閃過支狩真腦海大地深處,厚土如被,一只金蟬隱匿其間。它身軀蜷臥,雙眼微閉,仿佛陷入亙久的沉眠。它的八片膜翅忽緩忽疾,玄妙顫動,體內所有的生命氣息盡都消斂,無色無形無味無聲無覺,金蟬融為無盡大地的一部分。
冬蟬蟄藏術
剎那之間,支狩真心與景合,化作蟄伏地底的八翅金蟬,精神力猶如薄而透明的蟬翼,輕盈靈動,以一種神秘的頻率曲線顫躍。這一刻,他心跳停止,呼吸消失,體溫斂去,全身體液仿佛與鋪天蓋地的雨水一起流動。
王子喬目射奇光,支狩真竟從視野中消失了無色無形無味無聲無覺,要不是域外煞魔天生的魂魄感應力,他已捕捉不到少年的痕跡。
綠蚺兀自空張巨口,豎瞳露出人性化的困惑之色。它呆了呆,長尾泄憤般橫掃而過,一棵碗口粗的古杉砰然斷折,向下傾倒,一窩六翅狼頭毒蜂“嗡嗡”飛出,氣勢洶洶地撲向綠蚺
支狩真仍在下落,四周伏匿的兇獸毒蟲對其視而不見。少年隔絕了所有生命氣息,僅存魂魄一念,體驗著八翅金蟬巫靈的傳承之一冬蟬蟄藏術。
如果說三足金烏的真髓是“烈”,六耳獼猴的真髓是“變”,九頭嬰蛇的真髓是“韌”,那么八翅金蟬的真髓則是“隱”。
八翅金蟬巫靈,藏匿于九天之上,隱遁于九地之下。它沒有三足金烏焚盡萬物的威烈,也沒有六耳獼猴七十二變的神通,更沒有九頭嬰蛇死而重生的韌性。但它遁隱無形,潛匿行蹤,逃生之術穩居四靈之首。
在巫靈的傳承記憶中,支狩真依稀感覺八翅金蟬還有一項兇戾逆天的絕殺秘技。只是巫靈傳承與自身魂魄需要漫長磨合,方能融會貫通。
驟然間,支狩真眼前發黑,內腑傳來陣陣絞痛。他悶哼一聲,面色煞白,從冬蟬蟄藏的無之狀態中退出。
“咔嚓咔嚓”無數橫生的樹枝藤條從他身上擦過,腳底猛地觸及實地,支狩真身軀一震,歪倒在地,向旁急滾數尺,后背“砰”地撞在樹干上,胸口窒悶得如遭錘擊。
他手中的銀傘一碰泥土,立刻四散分裂,像一粒粒種子滲入大地。不多時,四周紛紛鉆出細嫩的蒲公英綠芽,迎著風雨搖顫。
王子喬飄然落地,隨手摘過一片巴掌大的野蕉葉子,抖了抖,蕉葉漲大如傘蓋,遮住了大部分雨點。
支狩真抓著樹干爬起來,袖子遮住嘴,猶感到頭暈目眩,腳下打飄,渾身一陣陣綿軟無力。
“支公子無需掩飾,某曉得你吐血了。”王子喬手執蕉傘走過來,語聲如冷雨無情打落,“強成巫靈,你就已經氣血大虧。操控血祭巫陣,更是透支本源,雪上加霜。剛才又施展巫靈之術,全身氣血近乎枯竭,怕是撐不住了。”
他伸出纖長如玉的兩指,在支狩真脈間一搭,搖搖頭“若不精心調養,你活不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