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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片草蕩,順流往下游,暗河會把你們送回宰羊集邊上的湖泊。”哥舒夜爬下土坡,一頭倒在深密的蒲草叢里,累得不想再爬起。
崔之渙死后,大火驚動了沼澤邊緣的土豺群。三人連殺帶躲地逃出沼地,又險些迷路,繞了大半個圈子才趕過來。
支狩真沿著哥舒夜手勢的方向望去,蒲草青青綿綿,如幕如茵,爛漫野花點綴其間,似錦似繡,暗河氤氳的濕氣撲面而來,裊裊生煙。
“你呢”支狩真問道。
“崔之渙死了,清河崔氏很快會追查到這里,慕容觀的爪牙繡衣司也會像聞到臭肉的蒼蠅一樣飛過來,宰羊集是不能待了。”哥舒夜閉上眼,愜意地呼吸著草木的清香,“我從暗河的另一頭走,離開這里,去更遠的地方。也許是漠荒,天荒,更偏僻的澤荒,又或是坐船渡過無盡海,去十洲三島說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大海哩。聽說大海像寶石一樣藍,比我們大燕的草原還要大。海嘯的時候,刮起的巨浪比山更高。”
支狩真沉吟道“據傳無盡海上奇珍無數,更有仙家遺址、秘術法寶”
“哈哈哈哈”哥舒夜忍不住睜開眼,大笑起來,“你這人可真沒趣。”
“沒趣”支狩真楞了一下。
“除了殺人奪寶,你腦子里就沒別的難道想的不該是吹吹懶洋洋的海風,曬曬暖烘烘的太陽,順便釣釣魚蝦嗎”哥舒夜撇撇嘴,折了根蒲草,掐去葉子,把白嫩多汁的莖根放在嘴里嚼著。
“是嘞是嘞。海里的魚又大又肥,肯定好吃小夜子,俺也好想去大海里耍呀就是雪姐不會答應,唉”胖虎學著哥舒夜的樣子掐了根蒲草,咬了一大口肥莖,含糊不清地說,“又甜又嫩,好吃,好吃”
小夜子支狩真神色古怪地看了哥舒夜一眼“可你哥舒氏的家仇呢你不是還要和慕容觀一決生死嗎”
哥舒夜翻了個白眼“我是有血海深仇要報,可沒必要天天活得苦兮兮該吃就吃,該找樂子就找樂子,不然萬一死在慕容觀手里,這輩子豈不虧大了你看,水這么清,蒲草的根這么甜,這都很好啊。我常想,明天我可能就會死,可一睜開眼,看到頭上的天空,還是想要痛痛快快地活著。”他翹起二郎腿,摘了片蒲草葉,吹起響亮的呼哨,一幅憊懶的模樣。
支狩真忽而覺得這才是哥舒夜真正的樣子,他垂下頭,輕撫斷劍薄而窄的鋒口。劍拿起來,便無法再放下。他必須不停修煉,不停算計,必須重振支氏,混入道門,必須對抗八荒最強大的羽族。
哪里來的心思玩樂呢他聽到脆生生的葉哨聲像一只鳥,向天空歡快地撲騰著翅膀,不覺有點羨慕。
“哎,你好像活得沒什么精神啊,莫非也有血海深仇”哥舒夜瞥了支狩真一眼,試探著問道。
“嗯嗯,俺也覺得小肥羊像個老頭子。不過哩,他是個講義氣的老頭子”胖虎一邊點頭,一邊又抓起大把的蒲草根莖往嘴里送。“啊,差點忘了,俺還藏著你的雞腿”他從懷里掏出黑糊糊、油膩膩的雞腿,獻寶一般拿給支狩真,暗暗吞了口唾沫。
雞腿早被壓扁了,皺皺巴巴,還透著汗漬和污泥的怪氣味。即使河風吹過來,怪味還是沒有散。支狩真沉默地接過雞腿,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了許久,忽然開口“哥舒夜,帶著胖虎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