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用完這頓,你我就要各奔東西了。”清風點起篝火,燒烤繇猊肉塊,火苗舔動,濃烈的香氣一下子竄出來。
支狩真忽而覺得茫然若失,他下意識地靠過去,離火堆近一些,火光搖曳著兩個人的影子。
“道可道,非常道。”清風凝視少年,緩緩說道,“劍心需要歷經打磨,方會真正通透。我看你貌似隨和,實則心性孤僻,易走極端。其實多與人交流攀談,未嘗不是一種修行。”
驀地,他抬起頭來,目露驚色。一個雄渾高昂的嗓音穿透密林,遠遠傳了過來“錯了錯了簡直是胡言亂語,荒謬不堪”
燕擊浪
支狩真猝然躍起,拔劍出鞘。
“燕道友,不知老道這些話錯在何處”清風目光一閃,神態如常地翻動肉塊,油汁滴到火焰上,發出“滋”的一聲。
燕擊浪攜著慧遠的小手,大步而來,灑然道“歷經打磨的劍心,還是你自己的心么在灑家看來,那不過是一塊被磨平了棱角的卵石”他龍行虎步,走到火堆旁,無視執劍相峙的支狩真,大剌剌坐下,解下腰系的青皮葫蘆,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角亂須,“什么是修行無限風光在險峰于極端處走出路來,才叫修行。”隨手把青皮葫蘆拋向清風。
“剛極易折,過猶不及。”清風接住青皮葫蘆,略一猶豫,飲了一口,將烤好的繇猊肉塊遞給燕擊浪。
“窮極生變,否極泰來。”燕擊浪也不客氣,撕扯肉塊,咬得滿嘴流油。
“因人而異。”
“大道無異。”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你一口酒我一口肉,言辭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支狩真手握斷劍,與小和尚面面相覷。
隔了片刻,慧遠雙手合什,對支狩真歉然一笑“小僧慧遠,這位施主有禮了。”
若是制住這個小和尚,或能要挾燕擊浪。支狩真不動聲色,微笑還禮“慧遠大師有禮了。”
慧遠連忙擺手“施主過譽啦。小僧佛法低微,可稱不上是大師。”
“鴻鵠不與燕雀同飛。大師既與燕大宗師同行,自然也是非凡人物,又何必過謙”
慧遠認真答道“施主此言差矣。燕雀鴻鵠,皆是眾生,于我佛眼中并無不同。”
“既無不同,為何一名燕雀,一名鴻鵠”支狩真嘴上和對方辯駁,手按斷劍,腳下悄然移近。
破風聲忽至,一塊油光噴香的烤肉從后方射來,掠過支狩真。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手臂莫名一麻,斷劍“咣當”落在地上。
“小慧遠,最后一塊肉賞你了”支狩真聽到燕擊浪漫不經心的叫聲,繇猊肉塊去勢一緩,恰好落在慧遠手上。
“清風道友,想不到你還活著。”燕擊浪搖搖空空的酒葫蘆,油膩的手指在衣襟上擦了擦。
“老道也未想到。”清風坦然答道。
“你逃過了灑家的拳頭,又偷吃了灑家的繇猊肉,這筆賬該怎么算”燕擊浪濃眉一挑,不怒自威,火光也為之一暗。
“老道的命可是燕道友的繇猊可是燕道友飼養的”清風反問道,“若不是,何來逃、偷一說”
燕擊浪雙目神光一閃,咄咄逼人,清風目光平靜,毫不避退。火焰在二人中間不住竄動,映得兩道身影仿如撲躍交擊。
一陣迅猛的夜風呼然卷過,火堆倏地熄滅。黑暗中,燕擊浪緩緩站起,高大的身影猶如魔神壓頂,四周野草齊齊彎折,沙土簌簌向外滾動。